第11章 荆轲列传(七)
作者:浮小      更新:2021-03-30 03:39      字数:5545
  片刻过后,荆轲说:“如果你们还是没有人胆敢对我出手,那我现在就要带丽姬走。”
  台下鸦雀无声。不一会,荆轲正想要牵起丽姬的手将他带走。忽一阵疾风卷起,四位青衣剑客跃上舞台。他们拔出配剑,将荆轲围在中间,这四人看起来都还很年轻。
  台下之人又都说起话来。“是青城四秀,青城派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四人”。“好,有青城四秀出马,定能将此恶贼血贱三尺”。“好!好!好!”。
  荆轲目光往四周那么一扫,目光所及之处皆发出如剑锋般锐利冰冷的杀气。使得青城四秀的面色,纵不心惊,也已胆寒,一张脸已变得很是难看。看来,要对荆轲动手,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因为看起来他们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荆轲说:“单凭青城四秀这种货色,哪里来的胆子向我出手。看来,我总算是惊动霸刀了。”
  青城四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出剑,四柄剑以刁钻的手法、不同的方位,朝荆轲快速刺来。
  他们快,荆轲更快!
  只见鲜红的剑只一下刺出,便洞穿一人的咽喉。有暗器袭来,荆轲拔剑疾闪。剑光从荆轲面侧闪现,荆轲已更快的手法出剑,眼看这一剑又要带走一条人命时。淬有剧毒的针如暴雨般向荆轲发射……
  谁也不能想像,荆轲在发动如此攻势下依旧能将手中剑急停收回。以旁人不能想到的动作躲开杀向自己的剑,又将自己收回的手中剑改变轨道,横手一挥,只这么一挥,就击落射向自己的所有暗器。
  刚挥落暗器,荆轲就将手中剑疾速折回,青城四秀另一人还来不及惨叫,就被荆轲刺死。荆轲这一剑只触入咽喉要害,令对方死命,便拔剑跳下高台。
  荆轲以常人不能想像的速度移动身法。随即刺死台下一人,又调转方向,到另一处,横挥,又杀死两人。至此,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荆轲缓步走向舞台。带着微微的灿烂笑容。
  荆轲说:“对我使暗器也好,走上这座高台也好,今日挡我者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青城四秀已死了两人,台下死去的那三人自然是对荆轲使暗器之人。
  荆轲走上舞台之时,青城四秀剩余二人握剑的手已疲软,身躯更是在微微颤动,看起来这二人已失去了战意。
  荆轲笑着说:“难不成这就是青城四秀,这就是霸刀想出的杀我的方式。如果我这么轻易就能死,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呢?”
  接下来出现在荆轲眼前的是七位白衣剑客。一身仙风道骨,配上七柄稀世宝剑。
  荆轲说:“几位……难不成是武当七剑?”
  “正是!”
  “武当少林乃九大门派的泰山北斗,中流砥柱。若死了七剑,就不担心贼人趁虚而入,搅武当个鸡犬不宁?”
  “就凭你,有什么自信能胜过我等七人?”
  “就凭你们用剑,用剑之人谁都不是我的对手。”
  “口出妄言,若你对门站着的是盖聂、西门秋水,你可还敢出这如此狂言?”
  “纵然盖聂、西门秋水联手又如何?论剑,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
  荆轲目光一冷,一脚踢飞脚下正踩着的剑,又横剑向身侧疾冲。两柄剑几乎是同一时刻刺入青城四秀其余两人的心腹要害。
  武当七剑一怒,斥问:“青城四秀已无战意,已无心与你对敌,你何必非杀了他们不可?”
  荆轲一笑,回答:“我说过,挡我者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只见武当七剑摆下阵法,直对荆轲。
  荆轲念念有词:“天罡北斗阵,乃武当派最为上乘的奇门武功。”
  “就问你荆轲在我等阵法中能残喘几时?今日就由武当七剑送你上路!”
  “敌人来攻时,正面首当其冲者不必招架,由身旁道侣侧击反攻,犹如一人身兼数人功力,的确威不可当。”荆轲接着说,“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是以静制动,是以不变应万变,是一旦将敌人困于阵中便决然无法逃出的阵法。”
  “算你还有些见识!”
  荆轲一笑,用嘲弄的口气说:“我有些见识不假,只是你们好歹也是武林名宿,怎么一些见识都不懂呢?”
  只见荆轲持剑,缓步走入阵形中央,这在旁人看来是加速自己死亡的举动。可武当七剑眼里却布满了惊恐和不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荆轲说:“我既深谙此阵之奥妙,要通这破阵之法自然不难。只需抢占北极星位,便能以主驱奴,制得北斗阵缚手缚脚,不得自由施展。北斗阵散了便罢,否则坐镇中央,带动阵法,那时以逸待劳,自是立于不败之地。况且,我只需击杀一人,你这阵七星缺位,还能够做什么用呢?”
  荆轲目光遂一冷,说:“自远古以来,天下无敌的剑客数不胜数,可从来没有哪种剑阵是威不可当的。一人一剑况且难以心灵相通,更何况七人七剑呢?”
  荆轲一番言论过后,北斗阵齐皆散去。
  满座哗然。即使他们口中不服心中也已不得不服。武当派天下无敌的天罡北斗阵竟只凭荆轲区区几句话就不得不散了?
  战场大将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何等风范?荆轲兵不血刃,便破了这天下第一等阵法。说来容易,谈何容易?这天下第一刺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荆轲说:“单凭武当七剑怎么能够呢?是以,连冲虚长老都得暗中插一手。”
  荆轲一摆手,便迎向台下身份地位不亚于武当掌门的冲虚。
  只见冲虚一掸拂尘,说道:“好眼力。”
  冲虚一挥拂尘,跃上高台。
  荆轲说:“久闻冲虚长老内力惊人,天下罕有。其武当绝学四两拨千斤更是已到了妙渗化境、炉火纯青的地步,和荆某的惊天十八剑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说!四两拨千斤乃以巧击重、以柔克刚的正派武学。岂是你那杀人伎俩所能相提并论的?”
  “也对,也对。是荆某失礼了,冲虚长老乃何许人也?那可是武当三大长者之一呐!死在您老手上的人自然都是些大奸大恶,卑劣无耻之徒。荆某就不同了,我杀的尽是些侠之大者,天下君子。冲虚长老今日手中拂尘若能将我这恶贼击杀,又是还了天下一个公道,替百姓除了一害,当记武林乃至天下一大功。”
  荆轲话语中隐隐满含着讥笑、嘲讽之意。可见这冲虚也不见得行的都是些见得人的事迹。
  冲虚则说:“为民请命,替天行道。是我等正派之士理所应当,份内之事,哪里有什么功劳可言。”
  荆轲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模仿起长者的口气说了两句:“有理,有理。”
  话锋一转,荆轲又一摆手,说道:“少林玄慈大师德高望众,身兼‘易筋经’和‘大慈大悲掌’两大少林不传之秘。如此得道高僧偶尔也会大驾光临这烟柳风月之地?”
  玄慈捻起佛珠,念道:“檀越好眼力。”
  “哪里,哪里,大师内功之深厚,气势之强烈,实在是很难不令人在意。”荆轲说,“相比某位隐藏气息,躲在暗处的武林至尊,天下第一,实在是正派得多了。”
  玄慈走上高台,嘴里念叨:“檀越若就此退下,贫僧保你安危,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好一位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能够在杀气外露的情况下依旧说出如此慈悲的话语,难怪大师法号‘玄慈’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
  武当七剑见本派冲虚长老和少林玄慈大师坐阵。消下去的信心立刻上涨,不由分说便出剑刺向荆轲,个个杀机暴现,谁都想亲自拿下荆轲,扬名武林。
  荆轲以一当七,虽攻势迅猛但也只能勉强招架。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冲虚和玄慈虽不出手,但如此旁敲侧走,给予了荆轲极大的压力。虽未出手,远胜出手,一旦荆轲露出破绽,那结果必定是致命的。更何况荆轲并不知道此时霸刀藏身何处,但他确定霸刀一定就在附近。
  荆轲看似仍旧在从容应对,但换气已渐渐吃力,这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完全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武当七剑所占上风越来越明显。冲虚也认定此时荆轲的剑式已是黔驴技穷,拂尘一抖,便冲入阵中。
  冲虚一来,荆轲便与冲虚过招。
  才不过短短两招,荆轲的攻势便被压了下来,甚至软绵绵起来。
  冲虚势在必得,拂尘一挥一突,直击荆轲要害,但次次都恰巧被荆轲所格挡。
  在外人看来他们才不过过了短短数招。但在行家看来,高手相争,往往不过数招。
  荆轲看似处于下风,其实不然。荆轲的剑势虽柔了下来,但剑速却似乎更快了。他们都以为之前的荆轲是用尽全力在战斗,但他们都忘记了,惊天十八剑分三式。
  狮子搏兔以一击多,面对冲虚这等高手自然要用到“九月鹰飞”!
  猎狐最好的时候,通常是在九月,那时秋高气爽,草长叶黄,在辽阔的原野上,猎人们会放出漫天的猎鹰,当猎鹰飞舞时,即使是那最狡猾的狐狸也以为地上有了美味,便纷纷从那躲藏的洞穴中出来奔向那假想中的食物,殊不知自己反而成为了猎人的礼物——只要有一只狐狸出现就会有无数只苍鹰飞起,只要有鹰飞起,那只狐狸就死定了。
  而此时的冲虚也已落入了荆轲的陷阱。他自以为胜券在握,下一招就能结束荆轲的生命,但他这下一招却失去了方向。他永远也想像不到荆轲竟在此时变招。
  洞穿咽喉的拂尘化为了从上至下的一剑。
  荆轲手中剑从高空击下,刺入冲虚的头骨,直至咽喉为止。
  即使是坚硬锋利的宝剑,也很难刺穿一个人的头骨。而如此薄且脆的剑在荆轲手中竟犹如上古神兵。四两拨千斤终究还是输给了惊天十八剑。
  荆轲方才对冲虚只用了两种招式,无论如何都只用这两种。当冲虚自以为看透荆轲这重复又重复的招式时,荆轲忽然变招。那一瞬间,冲虚竟以为荆轲这人是消失了,其实他只是又出了普普通通的另一招。这一招若放在平时,冲虚是可以躲过的,但现在他已盲目,是以他断断躲不过这极其快速的高空穿颅一剑。
  九月鹰飞乃以虚击实之剑。待虚招过尽,最后那实实在在的一招,必是避无可避最精确的打击。
  武当七剑见冲虚一死,齐皆上阵。
  这时的武当七剑怒上心头,剑势必急,破绽一出就谁也躲不过荆轲的快剑了。
  荆轲以静制动,荆轲的身影忽然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荆轲隐藏的杀气在长久消失后忽短暂暴现,而这时其中二人也已永远自这世间消失,这——便是惊天十八剑进阶式,“九月鹰飞”!
  荆轲正打算致其余武当五剑致死地时。玄慈突然出手,若非荆轲反应神敏,即使不死也免不了在这偷袭之下重伤。
  荆轲与玄慈过招。玄慈以一记大慈大悲掌击向荆轲,荆轲凌空一转一剑直刺玄慈。
  在那一瞬,荆轲忽察觉不妙,抽身急退!
  重重吃了这记大慈大悲掌!
  想不到玄慈一代高僧这一掌竟非击向荆轲,而是攻向丽姬。在易筋经的摧动下,即使隔空打击也足以摧金断玉,荆轲以剑护体吃了这一掌也仍旧呕血不止。
  荆轲正想以剑支地缓一口气。一柄带着烈烈风声的大刀向重伤的荆轲斩下。荆轲持剑格挡,这薄剑瞬间断成两截,荆轲转身躲开,退跃数步,将手中断剑飞向眼前那持刀客。
  持刀客一击将断剑击飞,转瞬一刀便挥向荆轲霸斩。荆轲踢起一柄脚下还未出鞘的剑。剑鞘格挡霸刀,右手飞速拔剑。
  剑鞘已被击成四截,剑却被荆轲完整拔出,并且直刺眼前人。
  眼前之人竟能从容躲过荆轲这出其不意的出手一剑。荆轲与那人又过数招,想不到“九月鹰飞”竟落得下风。数招过后,双方齐皆退走,容得喘息片刻。
  荆轲说:“看来天下第一的霸刀也不过如此,荆某负如此重伤也不能取下我性命。就凭这样的刀法真能在十年前,朝歌祁连山将魔教教主逼下千丈高峰?看来这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刀实在是名不符实,就凭这样的刀法也配与盖聂齐名?”
  旁人插嘴道:“你懂什么,十年前魔教入侵中原武林,朝歌祁连山颠一战,九大门派死伤惨重,若非慕容少爷出手,谁能抵得住魔教教主魔刀一劈?”
  荆轲冷眼对向霸刀,冷冷说道:“十年前的事我比你们更清楚,你们这些胆小如鼠龟缩在后方的东西自以为又懂得多少?”
  霸刀细细看向荆轲,说:“怪不得我觉得眼熟,那人是你?你还没有死?”
  “这世上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荆轲说,“作为天下第一刀有没有勇气和重伤的荆某来一场一对一的单挑呢?”
  荆轲说完便扔掉手中剑,自地上又换了一把未出鞘的剑,并且手已持上剑柄。
  荆轲又说:“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咱们这位武林盟主莫非不敢?就和十年前一样,只懂得怎么捡剩下的便宜?”
  霸刀说:“据说惊天十八剑还有一式究极式,被称作,‘拔剑术,五步绝杀’!”
  荆轲说:“我这一手拔剑术十余年来一经出手从无活口,你信不信?”
  霸刀握刀的手一紧,说道:“不信!”
  “那不妨你出你最强的那式‘雄霸天下’,看看能否破我的拔剑术,你我一招定胜负,如何?”
  只见霸刀手中汗血宝刀自眼前淡淡划出一道黑银色的弧线。然后风声骤起,烈烈逼人。霸刀身形瞬移,连人带刀,朝荆轲劈下。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其气势和速度几近无可挑剔,天下间恐怕很难有第二人能挥出这一刀。
  这一刀劈下,其中最少也隐含着七种变化。荆轲不动死,妄动更死,这一刀实无破绽可循,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或许只有一人能破了眼前这全力以赴,落点完美的一刀。他就是荆轲,是七国的活传说,是天下第一位刺客,更是杀手中的杀手,人人公认的杀人狂魔,若论杀人没有人能比眼前这位瘦弱纤细的人更懂行了。
  霸刀的刀法的确够快、够狠、够辣,尤其是这一手雄霸天下。但是,即使是雄霸天下也和这天下间别的武功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有一点破绽,虽只一点,却也够了。
  五步之内,荆轲持剑的手有了动作。在不能预测的方向拔剑,以不能想像的手法出剑,然后这一剑就不可思议地刺了出去。这一剑并不出奇,也不逼人,但这一剑就是结结实实的刺透了霸刀的咽喉。
  即使是天下无敌、威不可当的雄霸天下,也还是败给了这看似简简单单和拔剑、出剑。天下第一的霸刀死之前也和别人并没有太大分别,他眼神中也充满了怀疑和惊恐,面部也同样扭曲地不成人样。这世上活人虽说各有不同,但死人永远都只有一种。王公贵族也好,奴仆百姓也罢,死人都是一样,都不过是那一捧捧黄土。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霸刀快,荆轲更快。
  但荆轲杀人却永远都没有那种兴奋和喜悦,他眼里所透露出的总是失落和沮丧。就像是在告诉世人,他分明不想杀人。
  荆轲右手持剑,左手握住丽姬的手,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影。
  荆轲只喝一声,“挡我者死”!然后就牵着丽姬的手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荆轲虽重伤,虽然谁都跃跃欲试,想对着荆轲出他一剑。可他们心里又都充满着恐惧,他们恐惧的也并非是死。而是荆轲这个人,死容易,一想到要迎荆轲那出手一剑,这份恐惧甚至令旁人握兵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眼前这人是谁?是身负濒死重伤却仍旧能置一位天下第一去死地的杀人行家。这种级别的人,谁敢挡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