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中游
作者:
星曜居士 更新:2021-03-30 01:25 字数:2262
这里是楚国江城,南方最繁华的商业港口城市,常住人口有七十余万,各国的商人通过水路在这里建立起了发达的贸易集市。
三条大江交汇如龙蟠虎踞,将城市划分为三大区域,无数楼台隔江鼎立。大江之上烟波浩渺、山岛耸立,无数大小商船往来穿梭,有几层楼高的楼船,也有小小扁舟,大江上载满楚国水军的艨艟战船护航,守护着楚国的经济命脉。
宽阔的江面上,墨家的这艘船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它的木制船身半裹着铁皮,冒着滚滚热气,在江面上拉起一道黑烟,迅速逆流而上,将其它船只甩在身后,船上的人都惊叹着这艘没有扬帆的怪船。
江浔站在船尾往水中望去,发现水下有一个螺旋桨在呼哧呼哧地旋转,推动着船往上游开去。
胖子好奇地钻进船舱去看,一股刺鼻的煤烟味钻进他的鼻子,船舱里面热气腾腾,有二十多名没穿上衣的水手忙得热火朝天,有的在用推车运煤,有的在往锅炉中铲煤,有的在往一个古怪的铁疙瘩中灌冷水。那个铁疙瘩上连着一个转动的飞轮,发出轰隆隆的噪声,倒进去的冷水很快变为蒸汽,水雾混合着煤烟从两根大烟囱排向船舱外面。
胖子从小待在北方鲁国,不知道这推车里面黑糊糊的碎块是什么,右手抓了一把起来凑到鼻子边嗅,却吸了一鼻子的煤渣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撞翻了一车煤炭,几名水手立刻将这个捣蛋鬼轰了出去。三人见满脸黑灰的韩惇从船舱中跑出来,这白胖子竟然变成了黑胖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禽滑釐给三个外乡人上了一课,这船是墨家独有的铁皮蒸汽船,只有墨家才有这种船只,胖子看到的那个铁疙瘩是蒸汽活塞,只要把煤扔进锅炉里燃烧,热气就可以推动活塞转动飞轮和螺旋桨,给船只提供动力。
冬季的江面波涛涌动、寒风刺骨,船头穿着旧绒皮大衣的大副在掌舵,他根据风向和水流旋转着舵盘,另外一名水手裹着几层大衣坐在桅杆上瞭望,他们都是墨家弟子。
禽滑釐向江浔三人引荐了自己的同门师弟,之后领着他们进了甲板上的木屋,这木屋只有一人多高,内部陈设简朴,除了一些简易家具和日常用品外,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一张简易木桌四周,几个板凳固定在地板上,江浔和胖子坐下,甲板的摇晃让这两个北方人感到有些头晕。
一名十二三岁的水手打开门,提来一个沉甸甸、香喷喷的大火腿,外焦里嫩的肥皮上渗出滚烫的油脂,混合着香葱和胡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水手又端来几盘用辣椒炒的素菜。
“这是在江城中买的丘陵野猪火腿,味道棒极了,今天咱们旅途劳顿,我略备了些薄酒,就请三位凑合着吃吧。”禽滑釐说罢又从木制橱柜中取出一个泛黄的大竹筒,打开竹塞子将酒倒在小竹杯中。
胖子见了这香喷喷的火腿直吞口水,不等禽滑釐坐下,便拿起大勺子挖了一大块嫩肉嚼了起来,绵绵的猪皮中飙出炭香味的油沾满了牙齿,葱香味和胡椒味四溢,鲁国可从来没有这种做菜的方法,胖子一时沉浸在美味中无法自拔。
江浔夹了几口素菜,却被辣味呛得咳嗽,江浔从小一点辣味都没尝过,急忙端起竹杯喝酒,而那白酒有着说不出的淡淡米香味,温暖了江浔的食道,江浔借着酒缓过劲来,胃中又觉得这菜籽油炒出的青菜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蜀国泸城烧酒,还不错吧?”禽滑釐望着江浔狼狈的模样,陶醉地抿了一口杯中酒。
夜莺不喝酒,却不怕辣,用筷子夹着肉和菜又蘸了下辣酱送进樱桃小嘴,对这蜀中料理赞不绝口。
四人把酒言欢,不知不觉日暮西山。酒足饭饱,胖子犯困进里屋歇息去了,禽滑釐出门到船舱里去巡查。
“浔哥,这里好闷,何不到外面看看风景散散心。”夜莺轻声说道,闻久了这小木屋中的肉香味她觉得有些头晕。
“好啊,我也想出去看看这南方的水景是什么样,不知道有没有你好看。”江浔头晕乎乎的,听力也有些减退像耳朵被蒙住一样,他看着眼前的美人,借着酒劲将心中的感觉毫不掩饰地吐露。
夜莺脸一阵红晕,半低下头来,只觉得细手被结实有力的手掌半握住,江浔拉着她出了木屋。
夕阳西下,朦胧的红日在江面上拉出一片金灿灿的粼粼波光,甲板上没有其他人。
江浔拉着夜莺的手凭栏远眺,只见江面上渔歌唱晚,狭长的小渔船上站满了鱼凫鸟,满载而归的渔人向二人招手吆喝,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旅客,这艘形貌独特的船只显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鱼凫鸟是长江中上游特有的水鸟,尤其以西川盆地最为常见,渔人驯化它们用来捕鱼,它们脖子上套有一个绳结,一旦捉到大鱼就会卡在鸟脖子上,渔人轻轻一捏就可以取出鱼来,而那些小鱼小虾就被鱼凫鸟吞下吃掉。
“浔哥,这样子别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夜莺还没有同哪个男孩子牵手过,有些害羞,脸上泛起阵阵红晕,但手心中的柔情却那么难以抗拒,面前站着的少年并不强大,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雄。
昏昏沉沉中,江浔回想起自己苦难的过往,“万劫天煞”的凶命已经烟消云散,此刻在这风景如画的大江之上,面对着近在眼前的美人,他感到久违的宁静与美好,那夕阳的光辉同手中的余温直沁心房,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哈哈,你又不难看,我也不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浔借着酒劲大胆说着,换做平时他是断然不肯说的,想着自己被迫离开师门又一阵怅然,不过再也不用受儒教那些礼法教规的限制了。
夜莺听了江浔的诡辩,微微娇嗔,心想原来被世人奉为君子的儒生也和常人也差不多嘛,并不是那么油盐不进,她用尖尖的鞋踢了下江浔的小腿,又借着远处的小岛岔开话题,“浔哥,你看那边是什么鸟,头冠是红色的,好可爱。”
两人你侬我侬,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夕阳在远处水平面渐渐消失,月上树梢头。两人坐在船头,江浔渐渐觉得困倦,夜莺吹奏起美妙的歌曲,曲调清脆平静,伴随着候鸟的鸣叫传向辽阔的远方,舒畅了远航水手们疲惫的神经,又勾起旅人们淡淡的思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