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轻轻碰在木桌上。
  昏黄的灯光自吧台发出，在这黑暗中占得了一席之地。
  蕾蒂雅砸了砸嘴，然后把嘴中的琼浆咽下。
  她眯起了眼睛，酥麻的感觉遍布她的身体，那灯光之源在充斥在眯起的视界之中，摇晃不止。
  “所以，虎头蛇尾般的就结束了。”艾狄菈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啊，生死之劫后的酒真好喝。”说完这句话，她顿了顿，继续道：“本来以为会掀起什么动荡，但现在看来还好。叛乱贵族们乖乖地听话，真是奇怪。”
  “老板，明天我就该走了，记得把钱结了。”凯歌正在用抹布抹着一瓶沾灰的葡萄酒，这也是他的报酬之一。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煞兴的家伙，本来找你保个底的，没想到什么用都没有。”艾狄菈又端起了酒杯。
  “这所谓的闹剧死了不少的人，只是对于我们而言，某些生命....无足轻重。”蕾蒂雅自嘲道。
  “是啊，死的都是城卫军和近卫军，抚恤也会准时到达，甚至他们的家人在悲伤之后也会接受事实。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尽管这整个事件都透露着一股蹊跷。”艾狄菈道。
  “没意义。”一直画着什么的少女开口，声音清脆动听。
  “没错。”艾狄菈轻轻敲着桌子，“唯一令人感到不适的，就是这些牺牲的生命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深深吸了口气，蕾蒂雅继续端起了酒杯。
  “别说了，老板。”凯歌出言提醒。
  “我当然知道，因为一群人在两个混蛋带领下的闹剧般的行为，诺亚的女将军失去了一个忠心而亦师亦友的伙伴。”艾狄菈却没有理会凯歌，“可是让你真正感到气愤的是，那样一个忠诚而沉默的人，你却再也不能见他一面。他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而诺亚的王艾恩，在不久之后甚至也会忘却这个只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护卫。”
  “是啊，这种无处发泄的感觉真的很难受。”蕾蒂雅握了握拳，而后哼笑了一声，“就像是童年一直陪伴你的娃娃突然丢掉了，可是已经长大的你却不再那样在意。可是你总觉的失去了什么。”她再度端起了酒杯。
  “人之常情。所以，别喝了，这都第几瓶了。”艾狄菈却伸手抢过酒杯，“喝这么快，都快赶上我两倍了，我可不觉得诺亚人有托尔兰赐予的酒精抗性。”，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落离渊，“你喝倒了还得这家伙把你扛回去呢。”
  蕾蒂雅默认。也再也不喝了。
  她一直明亮而自信的双眼罕有地露出迷茫的表情。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在战场上拼杀了数年的百战之将会露出的表情。
  至少，在将军之前，她还是一个感性的.....
  “走吧，不早了。”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手搂上了同样站起来的落离渊的肩膀。是喝多了，酒劲上来了，有点晕。
  摇了摇脑袋，她看向艾狄菈，“你的酒馆也要关门了吧，怎么不该喝个够。”
  “这可是我的财产，只是我不在的时候暂闭而已，我想开的时候随时开。”艾狄菈依旧瘫着，苗条的身躯在椅子上整个展开，长风衣整个展开，露出了其包裹的纤细身体。
  “不过，也许今晚就该说再见了呢。”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棕色的瞳孔盯着那头金色的长发。
  她终于是翻身站了起来，不像已经快成一个醉鬼的蕾蒂雅，敏捷而灵动，显然非常清醒。她的手一翻，拿起了两个酒杯，还是先转头确认了一番，“真的不喝酒么，落离渊？”
  落离渊摇头。
  “好吧，蕾蒂雅，为此之别，干杯吧，最后一杯。她轻轻一抛，杯子就落在了蕾蒂雅手里。”
  她醉的有些迷离的眼睛盯着其中那摇晃的酒液。
  “干杯。”
  ......
  夜路。
  蕾蒂雅搭在落离渊的肩膀上，慢慢地走。
  落离渊不是很喜欢酒的味道，但和蕾蒂雅身上那带着点阳光的气味相融在一起，倒是显得有些好闻。
  就像...
  就像维拉养的向日葵一样。
  “渊。”蕾蒂雅嘟哝着。
  “我在。”他这样回答。
  可是她半天没有回应，只是蹒跚着慢慢走着。
  “渊。”
  “我在。”
  “渊......”
  “我在。”
  他就这样一直应答着她的呼唤。
  直到她再也没了声息，落离渊才停止了应答，把她的整个身体抱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回家了，蕾蒂雅。
  忘了那些，没有意义的生命吧。
  ......
  每次都这样，
  就像轮盘旋转，总有轮回之际。
  渐渐的我明白，
  只有我一人心头恨不消。
  可是我依然渐渐遗忘，
  连内心深处都不留痕迹，
  我突然警觉，
  却再无法挣脱，
  我跌倒着哭泣，
  可未曾有一人同感，
  直到泪流干，
  只剩下麻痹般无感的痛苦。
  我伪装的无情，
  在某个临界点化作了缝隙，
  吞噬了我自己，
  吞噬了我的感性和同情，
  也许这都是梦，
  也许我的尘世只是幻境，
  可这痛苦让我疲倦，
  让我的良心挣扎不息，
  而我所能做的一切，
  就是悄悄感受这夜色，
  你可告诉我何去，
  你可告诉我何从，
  可如我能有些别的伟力，
  是否改变不愿的结局？
  我能熬过这夜么？
  明天还会来临么？
  曙光照耀之下，
  是否有我容身之地？
  我已忘记的言语，
  何时还能再想起？
  若我跨进光芒里，
  是否能得到安息？
  没人回答的疑问，
  化作苍白的幻影。
  ......
  睡着了的蕾蒂雅，气势更加浑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