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散了，张景岳和宋应星边走边聊天，宋应星问：张尚书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张景岳也有些疑惑的说：尚未见到怀王，不好猜测，不过内宫里历来波谲云诡，勾心斗角，只怕这事不简单啊，怀王倘若是自然死亡，还好交代，倘若有其他问题，只怕你我也不能独善其身了，你没看见今天陛下的龙颜大怒的样子吗。宋应星想了想说：法不责众，看来必须得把调查的人员多多扩充，尤其是吴老，他是自潜邸的老人了，想来陛下还会给吴老几分薄面的。张景岳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吴有性和毕懋康、茅元仪等人正好走过，张景岳忙喊道：吴老慢走。吴有性回头忙作揖道：张尚书有何事？张景岳和宋应星走过去，张景岳道：吴老医术高超，又深的陛下信任，今天之事还得多多倚靠吴老。吴有性道：陛下既然将此事交医部和格物部彻查，老头子但凭尚书调遣。
  第二天，张景岳、宋应星、吴有性、郑滂、李清、钱龙锡等人到了医部，怀王的遗体已经被送了过来，吴有性轻轻将裹着遗体的被子掀开，只见怀王的面、颈、肩、手和脚等裸露部位皮肤有成群小水疱，有一些地方出现了黑色的结痂，吴有性大吃一惊，忙掏出探针刺破了其中一个水疱，里边竟然渗出了黄色的液体。
  吴有性吓得浑身出了冷汗，探针不由得掉到了地上，张景岳也过去一看，也吓了一跳，张景岳道：吴老，这，这...吴有性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下说：张尚书猜的没错，这是炭疽病！张景岳小声道：只是这炭疽目前还在医部实验中，怎么会感染了怀王殿下！必定是有人谋害！最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怀王的死果然不是偶然的。
  张景岳忙回头对众人说：各位大人，怀王殿下是薨于炭疽病，必是有人谋害殿下！钱龙锡忙道：炭疽为何物？张景岳道：炭疽是医部刚刚发现的一种可以传染的东西，怀王殿下的症状和炭疽病症状完全吻合。
  李清不由得后退几步道：会，会传染？张景岳道：李尚书不必担心，怀王殿下此时只是皮肤炭疽，不会呼吸传染，而且已经隔了一日，活性已灭，不必担心。李清这才放下心来，郑滂也问：张尚书，此病是否会通过日常传播？也未必就是有人谋害怀王殿下。吴有性接过话来说：此病多自牲畜身上发生，只有常常接触患病牲畜的人才有机会得此病，殿下千岁之体，又是刚生幼儿，如何会发生在深宫之中？断不可能！
  屋里立时陷入了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钱龙锡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医部和格物部写奏章吧，我等自会署名。张景岳也只能点点头道：如此就辛苦各位大人了。
  第二日，太极殿东暖阁前，翰林院内廷司翰林马世奇叫道：陛下有旨，宣医部尚书张景岳、格物部尚书宋应星、御史台左都御史钱龙锡、刑部尚书郑滂、大理寺卿李清觐见！几人忙整理了衣服，依次趋步进殿，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桌后，几人行礼罢后，将奏折交给马世奇，马世奇又将奏折交给崇祯，崇祯打开奏折看后，重重的将奏折拍在桌子上，厉声问道：既然如此，那这炭疽如何从格物部流出？又如何到了怀王身上！
  众人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崇祯道：宋应星！你如何解释！宋应星忙道：此事，此事臣亦不知，臣实有罪！陆遥便说：虽然这东西是在格物部医司研究，但是医部也有管理的权限，一个东西，两个部门都有管理的职权，又都可能接触到，难免有什么纰漏。朱由检道：想来如此之事不是少数，日后还有革新的东西，只是如今先不讨论，竟然有人谋杀皇子，简直是罪不可赦！如果怀王可以被人这么悄无声息的谋害，那日后也会有人如此谋害我，那还了得！
  崇祯便道：尔等都逃不掉干系！命刑部牵头，会同大理寺、御史台、医部、格物部彻查此事，不管牵扯到谁，一律查办，查的好，便将功折罪，查不好，哼！退下吧！几人退下了，崇祯想了想对马世奇说：速传吴有性进宫。
  就在几人在宫里向崇祯汇报的时候，吴有性府上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马登此时就在吴有性府上，马登喝了一口水阴阳怪气的说：吴大人可想好了？听说吴大人膝下唯有一子，如今正在锦衣卫南直隶千户所任千户，吴大人不像杂家，奋斗一辈子也没个指望，吴大人可不都是为了公子？吴有性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马登凑过头去悄悄说：听说太和门千户所还有个千户的缺儿，倘若吴公子能回来，一是可以免了与大人相思之苦，大人可享天伦之乐，二来虽然都是千户，但是这太和门千户可不是一般的千户，这事杂家自然不用细说。行了，杂家出来也有些日子了，也得回去了。
  说完，便站起身，将头上的笼罩戴在头上，低着头走了，吴有性正兀自发呆，只听管家进来道：老爷，陛下宣您速速进宫！这倒是把吴有性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急匆匆走了。
  到了太极殿东暖阁，吴有性见过崇祯，崇祯命屏退左右，然后将那奏折交给吴有性说：你且看看。吴有性看后说：陛下，臣已尽知，昨日查验时，臣也在场。崇祯便说：既然如此，你且说说。吴有性说：此病并非常见之病，非战乱腌臜之时不可多发也，可以断定，怀王殿下乃是被人谋害，此事臣与诸位大人意见无二。臣昨日回去后，去了医司细细查验过，确实发现炭疽病团上少了一角，似乎是被针状物挑了一点，或许已经被人带了出来，用在了怀王殿下身上。
  崇祯大吃一惊道：难道此物如此厉害，只些许一点，便可致死？吴有性道：倘若是用在成人身上，倒不会如此，或许有症状发生，但是不会致死，细细调养也就罢了，不过怀王正是襁褓婴儿，只些许微量，便会导致严重后果！
  崇祯这才略放了心，点点头说：朕本以为四海升平，家国之事隆盛，年终岁末，又得麟儿，普天同庆，正待歼灭鞑子，平定四海，不想在朕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如此大事，岂不令朕心寒！朕如今看着诸位臣子，俱不敢深信，唯有你吴有性，是朕潜邸的老臣了，才遣你来细细查问一番。
  吴有性忙跪下道：老臣惶恐，定不负陛下信任！只是，只是...崇祯见吴有性有话，便道：殿内只你我君臣二人，有话便说！吴有性才道：陛下赎罪，顺妃娘娘生产日前，皇后娘娘曾遣曹公公去往医部，过问炭疽之事，还派人去往格物部，说宋王亦深为挂念，臣本想着娘娘、宋王与陛下一体，过问一番也是有的，如何敢因此禀奏陛下，以使陛下与皇后、宋王离心乎！今日若非陛下推心置腹，臣万死不敢说出此事！
  陆遥道：皇后？宋王？应该不至于吧。朱由检道：先生不知道皇家的要害，如今太子未立，我就只有一子，皇后自然视其他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陆遥说：那也不必这么急迫吧，怀王才这么小，而且又何必派人去问东问西的，这不是太傻了吗。朱由检冷笑道：这就是这毒妇的狠毒和愚蠢之处了，想来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智力也便如此了。
  崇祯便冷冷的说：你且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句，否则抄家灭族，就在眼前！吴有性忙道：微臣不敢，微臣告退！吴有性退下后，崇祯便命人传来曹化淳，崇祯问：听说前几日你去了医部和格物部一趟，是奉了何人旨意，又去做了何事？
  曹化淳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为何要问这些，便老实答道：臣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只说医部研究出了什么了不得东西，叫什么菌啊什么的，臣如何知道是什么，娘娘只说代宋王致意，说宋王与陛下一体同心，不过是希望医部和格物部勉力为陛下分忧罢了。崇祯冷笑道：不过如此？可夹带了什么东西出来？曹化淳忙道：臣万死不敢啊！如果医部真的丢失了什么，断断与臣无干啊！望陛下明察！
  崇祯便冷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不必回坤宁宫伺候了，先留在养心殿伺候吧，令王承恩兼坤宁宫总管太监曹化淳忙道：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又过了几日，郑滂、李清、钱龙锡、张景岳、宋应星来见崇祯，递上奏折后，郑滂道：启禀陛下，经查，怀王殿下薨逝前后，只有坤宁宫总管太监曹化淳出入过医部和格物部，并无其他外人出入，至于是否是曹化淳夹带炭疽出来，因涉及大内，臣等不敢擅专，望陛下明示。
  陆遥道：难道不能是医部和格物部内部的人夹带出来的？为什么非得是外人呢？我还是觉得这事有蹊跷。朱由检道：先生不用管了，皇家争斗，其中残酷先生未必知晓，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崇祯便道：即刻下旨，严审曹化淳，皇后管教不严，令皇家蒙羞，即日起幽闭坤宁宫，无旨不得出入，晋田贵妃为皇贵妃，暂摄六宫事。
  众人退下了，崇祯推开暖阁的窗子，外面天色阴森，不多会，竟然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崇祯自言自语道：不几日又是元日了，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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