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姐姐你来啦？”
  大黄蜂满脸笑意地坐在残破的飞行甲板上，朝着缓缓靠近的企业挥手致意。
  当然不会询问企业为何不按照之前的命令进行撤离工作，反而主动进入重樱舰载机的主要轰炸区域这种蠢话。毕竟是朝夕相处并一同经历过多次战役的姐妹，自己对姐姐的性格还是了解的比较清楚的。
  “不过还是对你的愚蠢有些失望，明明说要乖乖藏好的。”
  “因为她真的很担心你。”
  陈轻舟伸手揉了揉刚刚包扎好的肩膀，很自然地就替一言不发的企业接过了话茬。
  “什么啊，你居然还在。”
  “来救你不行吗？”
  “算了吧，我看你就是对我姐姐贼心不死……”
  先是确认了一下自家姐姐只是看起来比较糟糕，但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损伤以后，大黄蜂才将目光投向陈轻舟。
  “……不过你也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勇敢很多嘛，这么重的伤都没有放弃。”
  “不，事实上，如果我没有跑前跑后地替你传达电报内容而只是躲在舰岛内瑟瑟发抖的话，连这点伤恐怕也不会受。”
  悄悄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旁的企业，嘴硬归嘴硬，但陈轻舟心里还是非常苦涩的。
  在这样一艘历经无数战役且不管多危险的境地都能逢凶化吉，最终荣誉满载顺利还乡的超级幸运的航空母舰上，居然还能受伤。
  那自己该是有多倒霉？
  “……”
  看到自家妹妹还有余力跟陈轻舟插科打诨以后，企业终于放下心来。她开始调动舰身上的防空炮火，并将目标转向空中越聚越多、几成铺天盖地之势的重樱舰载机，然后对着身边的友军舰船高声怒吼。
  “白鹰的战士们，赌上性命吧！”
  其实内心还是很悲观的，如今胜利的天平早已彻底倒向敌方。自己这边甚至连从容撤退的机会都没有，而大黄蜂更是已经到了无法自行移动的地步。所以，除非自己像当初抛下约克城姐姐那样再次抛下妹妹，否则只能在原地死战以求得一线生机。
  “嗡嗡嗡。”
  没有继续和大黄蜂交谈，陈轻舟看向一架又一架舰载机因为燃油或者自己母舰的损失而只能选择在企业号这片被打得支离破碎的甲板上降落，叹了口气。
  “企业。”
  对方似乎无暇回应，不过陈轻舟也早就习惯了多数时间内一个人自问自答的交流方式。
  “……该走了，你的甲板上已经被舰载机占满，根本没有起飞的空间。”
  “不可能。”
  企业回头看向陈轻舟，从紧咬的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此时，己方还盘旋在空中的舰载机已经越来越少了，并且还在不断的被敌方击落。企业试着调动舰载机腾出空间，以便发挥出更多的舰队防空能力。可惜收效甚微，敌人太多了，它们不断俯冲而下，给自己和友军带来巨大的伤亡。
  “你救不了她的……”
  陈轻舟摇了摇头，说实话自己真的不想跟对方讲的这么直白。
  只是自己的记忆里面，企业号甚至只是匆匆收拢了舰载机后便直接撤离战场来着。想来大黄蜂应该是真的救不了了，即使自己陪着对方做出了与历史完全相反的行为，甚至直接与大黄蜂接近并帮其一同承担防空压力也是如此。
  两艘航空母舰，一艘完全报废，一艘甚至连舰载机都放不出来。留在战场上，除了多一个靶子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而且对方的舰载机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只靠防空火力的话根本撑不住。”
  “那家伙说的没错。”
  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大黄蜂把袍子撩开，露出断掉的双腿，还是笑嘻嘻的。
  “我已经走不了了，本来早就该自沉免得拖后腿的，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真的傻到跑来耍帅，才等到现在。”
  “拖船！”
  企业没有理会对方，只是高声呼唤周围的友军舰船进行拖船作业，似乎从两人交恶的那天起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与大黄蜂交流了。
  “算了吧，姐姐不是说过要心存怜悯吗？”
  “……”
  “难道你想让她们陪葬吗？”
  “轰隆隆。”
  前去拖船的舰艇被敌机命中，瞬间燃起大火。
  “走吧，这是注定的结果。”
  历史的惯性无法改变，陈轻舟再次出言劝阻。而且，企业也不该将性命浪费在这里，她有着更多要做的事情和更为重要的使命。
  “快逃吧，姐姐，千万不要被他们抓到了！”
  察觉到更多敌人接近，大黄蜂这次的声音有些焦急。
  “撤退！”
  企业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大黄蜂。
  “确认舰员脱离后，对大黄蜂号进行雷击处分。”
  扔下这句话后，企业便开始控制自己的舰体撤离。
  “走吧，快走吧……”
  之前被压制的火势又有起复的趋势，而大黄蜂原本笑嘻嘻的脸也开始有些维持不住了。
  “姐姐！姐姐！”
  大黄蜂突然开始大声喊着姐姐，虽然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只是我张不开口，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约克城姐姐才会沉没！”
  “请你回头再多看看我啊……在跟我说句话啊……”
  大黄蜂看着姐姐离去的身影，泪流满面。
  “我以胜利优先，结果失去了约克城；我以感情优先，结果依然要失去你。”
  企业这次没有回头，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声音也很飘忽。
  “所以，你没有错，错的应该是我才对。”
  “不，姐姐这么温柔……”
  舰体不断燃烧着，火势一直蔓延到大黄蜂的周围。
  “能够在最后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所以你没有错，也不用再继续自责……”
  “再见，妹妹。”
  或许大黄蜂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此刻的企业已经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
  “再见，姐姐。”
  这样吗？算了，一天到晚跟绷紧的发条似的，还真是你的风格。
  大黄蜂学着企业的口气告别，然后笑着被火光吞没。
  “轰隆隆。”
  身后传来不知是己方雷击处分还是敌方攻击的声音，陈轻舟没有回头，他也像企业一样怕自己会突然情绪失控，转头冲回去。
  “……”
  又是一次天色渐晚，大海上的星星总是出现的很早。陈轻舟不知道企业向前行驶了多久，也不知道敌方的舰载机是什么时候散去的。他没有再去打扰企业，只是站在一旁淡淡出神。
  “之前听你和大黄蜂聊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企业回过身子，伸出手紧紧攥住对方的衣角，低着头。
  “你……似乎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事情……”
  “是的，不过我好像受到了某种限制，所以只能在不会影响结局的情况下才可以回忆起一些事情。”
  陈轻舟叹了口气，或许如果能早些想起来的话……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
  “我只是想问问你……”
  企业抬起头，泪水喷涌而出。
  “……如果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去犯傻，不做徒劳的无用功，一切都以胜利优先。那么还要我击沉多少敌人……战争才能结束……”
  “……”
  陈轻舟没有说话，虽然这部分的记忆自始至终都没有被限制过，但他还是觉得真相对对方来说太过残酷。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企业松开陈轻舟的衣角，一个人慢慢踩着破碎的甲板走到舰首处。抬头向上望去，漫天的繁星闪烁。
  “天上的光，都是星星；海上的光，全是敌人。所以……到底还要我击沉多少？”
  海面上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企业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还要我击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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