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慢点儿走！哎哟！”
  筱洛全然不顾弦思在后头狼一般的惨叫，等走到了离马厩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才松开弦思的手，缓了口气。
  弦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道：“小姐，你走那么快干嘛，今儿又不是赶集？再说了，上头你赶集奴婢也没瞧见你走这么快呢！”
  见筱洛只站着不动，目光缥缈地看向四方，弦思又轻轻叫了声：“小姐？”
  风缓缓将筱洛的鬓发拂起，像是拂过了缕缕思愁。“小姐，其实奴婢觉得吧，那位骑黑马的公子就是有意和小姐搭讪。”弦思一脸认真地说：“虽然那位公子虽然戴着个面具，看起来很冷漠的样子，不过从他的气质上来看，就觉得他出身必定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对吧？”
  “行了，你不觉得你这一句话特别像谈过很多次恋爱的老女人吗？”筱洛有点听不进去。
  “小姐，奴婢可是说真的，要是那位公子能被小姐选为夫婿，也是很不错的。至于那位宇文邕嘛，既然四小姐喜欢，就让给她好啦。”
  “你……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着，筱洛就要去捏弦思的脸蛋，可怜的弦思来不及躲开，被筱洛捏得两眼通红，泪眼汪汪。
  “这位施主，需不需要来求一签？”旁边忽然来了个小沙弥，对着筱洛行了个礼。
  “求签？”筱洛打量着小沙弥手中的签筒，四下迅速瞥了一眼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佛寺中大殿的门口。
  “正是。”小沙弥笑了一会儿，“来过般若寺的人都知道，般若寺是由净灵大神亲自点化过的，佛祖不是一般的灵，施主还请跟着我走。”说罢提步向大殿内走去。
  大殿内的钟声悠远绵长，犹如可以穿山越岭一般，深深地渗入人心，带来了一种惊醒与沉静的力量。钟声敲了几下，嗡声灭去，仅剩咚咚的急响，最后又回到了明亮轻柔的钟声，在山中余韵袅袅。
  筱洛待拜过了佛，随手拿过签筒，摇了摇，弦思接过话道：“小姐是想抽姻缘？”
  筱洛瞥了眼弦思：“随你怎么想。”
  弦思看不过去地说：“小姐，你这样不虔诚，佛祖不会给你个好签的。”
  筱洛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不虔诚了？”
  从签筒里掉出了一根，弦思好奇地捡起来，愣了好一会儿。筱洛问道：“看懂了吗？”
  弦思茫然地点点头，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小姐，这句话说的有点深奥哎。”
  “你不识字，怎么知道深奥？”筱洛结果一看，怔了怔，上面明明写的是上下签，这签内却一个字也没有。
  这不就是来糊弄人的吗？筱洛没了耐心，正要丢了竹签回去，弦思忙跑过去拦住筱洛：“小姐，万一其中有玄机呢？不如去给师傅讲解一下，自然就明白了。”
  筱洛看了眼弦思，弦思立刻将竹签递给负责解签的和尚面前，那和尚施礼：“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是要解签？”
  弦思点了点头，和尚接过一看，欣喜道：“哎哟！恭喜施主，上上签呀！将来不管您要什么，都会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这位师傅，麻烦你认真看一点，这是上下签！”弦思不满地说。
  “……”和尚似乎有些尴尬，又认真看了几眼，写得确实是“上下签”。
  “我虽不太懂佛，却从未曾听到过有‘上下签’此说法，还麻烦师傅指点。”筱洛抬眸道。
  “这个嘛……”和尚似有些为难，过了半晌才憋出句话来：“此签动荡不稳，若是将来，还是得看施主自己的造化了。敢问施主求的是什么？”
  弦思抢着回答：“师傅难道没长眼睛吗？瞧我家这样什么都不缺的，自然是姻缘了！”
  “这位小姐将来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但若是白头偕老，那可就说不准了……”
  “既是如意郎君，为何不能白头偕老？”弦思有些不服：“师傅莫不是故意来诓我们的吧？”
  筱洛暗中一笑，弦思方才还说自己不诚心，没想到她竟比自己还不虔诚。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怎会去糊弄世人？”和尚严肃起来。
  筱洛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宇文邕后来说的话：心诚则灵。散乃为常情，离合也是机缘。果决方能精进，玲珑便是禅机。
  筱洛本想反驳一句：弄得像是你就是出家人一般。却又觉得这句话并无道理，将来……她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夜伴无眠，半窗萦梦，思绪在无法抗拒手指潸然写下的千钟忧落是内心里千疮百孔的旧疾，默默的诉说是那一场风花雪雨里的情来情往。
  灯火阑珊处，伊人默守着这一份凄清寒凉，将流年过往化为笔端似流水般清透的乐章。
  “小姐，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香凝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坐在梳妆镜台前的筱筠道。
  筱筠自从那日见过宇文邕后，情形明显好了很多，却又感觉患了严重的自闭症一般，整日少言寡语，整个尚书府忧心忡忡。
  筱筠一直怔怔地看着镜前的自己，仿佛没将自己看够一般。香凝叹了口气，正打算退出门去，却听见筱筠怔怔地说：“为什么？”
  香凝吓了一跳，忙跪下对筱筠磕头道：“小姐，您……您究竟是怎么了？您就算不为奴婢着想，也得为自己着想啊！再说了，若是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怪罪奴婢的……”
  “香凝，你快起来。”筱筠缓缓起身扶起香凝，看向窗外的灯火阑珊，“父亲和娘从小就不待见我，我被锁在闺阁里十二年，可我的姐姐呢？她那十二年又是怎么过来的？若是犯了同一件错事，娘从来不会怪她，反倒是会罚我……”筱筠难过地低下头，眸底一片楚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爹娘要这样区别对待我们？为什么我从小就要谦让她？为什么……她还要和我抢我最爱的人？”筱筠的声音渐渐颤抖：“我郑筱筠究竟是哪一点不如她了？无非是她比我早了一年来到人间，却过得天差地别，为什么？”
  “小姐，既然这样，您就更不应该气馁啊！若就这样认输了，难道不就是更不公平了吗？”香凝抬眸，看着筱筠难过的眸子。
  “气馁？认输？”筱筠惨笑一声：“就算我不气馁，不认输，又有什么用呢？”
  “小姐……”香凝深深地看着筱筠，心中难过地说不出话来：“奴婢平日虽也不喜欢二小姐，觉得出头的总是她，所有的光彩都被她占尽了，但是奴婢从小就跟着小姐，也能看得出二小姐对小姐的好。”
  “她对我好？”筱筠冷冷一笑，双手紧紧地握住帕子，“她但凡对我有一点好，她就不该走错路，让我挨一顿娘的打，就不该和宇文邕走得那么近，让我成为了那个被嘲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