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开始催婚了
作者:
三湖子 更新:2021-03-29 07:42 字数:4194
当霞光穿过樟树繁密的叶隙,拖着最后的余温照向人间时。一身对襟衫的秦沛棠,一手持杯,一手拿扇,迈着慢悠悠的脚步,精神矍铄的从迎光处走来。
林落叶进了厨房便不愿出来了,秦知仪也被小姐弟俩拉去了楼上,百无聊赖的秦尘埃只得蹲在院门外,蹭着二舅家的无线网,翻看着李文竹的朋友圈。
照片不多,没有自拍,多是他人的视角。背景有哥特风茂的建筑,有中式风格的宫殿,有乡土浓郁的村落,有都市气息的茶轩。或做邻家打扮,或为时尚装束。偶有清纯,明媚娇艳;多是娴雅,绰约绝俗。
秦尘埃简直是欲罢不能,心潮激荡的他点了支烟,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像是魔怔了一般。他实在难以接受李文竹在他人膝下承欢,以致爷爷叫他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的?这么入神。少抽点,这东西百害无一利。”七十六岁的秦沛棠看起来像一位刚刚年过花甲的老人,轻摇的折扇上,有一面用魏碑体写着‘不以物喜’,想来另一面该是‘不以己悲’。
看着爷爷从容镇定的模样,秦尘埃总会想起母亲那古怪的不念人情的性子,该是遗传父亲,而且还加重了。
若说这个大家庭中秦尘埃最怕谁,那便是爷爷了。不过这个家中的小辈,除了小弟秦知恒似乎没有不怕他的,便是几个成年的儿子有时也不得不听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而秦尘埃,更是忘不掉从小被当语文老师的爷爷给支配的恐惧。不过他能如今的学识与文化素养,也多亏了爷爷的启蒙。
见爷爷语气清淡,秦尘埃将烟头踩在了脚底,起身扯了个慌道:“跟同学聊天呢。”
秦老太公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放在了院前的陆巡上,他合上折扇指了指,“这是车是谁的?不便宜吧。”
“是小林的。”秦尘埃如实回道。
秦老头只说了句那孩子不错,便进了院子。他似乎知道这些小辈与他有些隔阂,便也没让秦尘埃跟着。
当城市的霓虹渐显时,最先到家的是二舅妈一家。夫妻俩都是三湖中学的老师,昨日刚结束考试,这两天是学校的改卷日,时间很充裕。
二舅秦如玮温润如玉,是三湖中学的高级教师,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二舅妈教地理,窈窕淑女,性格模样与秦知仪颇有些相似。
秦尘埃的出现不出意外的让他们感到惊喜,而那辆陆巡自然也让他们生了疑。秦尘埃感觉,今晚可能来人都会问这个问题。
叙过相逢的喜悦后,二舅妈很自然的加入到了妇女军团中,而秦尘埃则与二舅上了楼。
二楼两间是秦知仪的闺房和秦如玮夫妇的房间,自家砌的房纵深长,一间房能隔两间。外间靠阳台处是书房,里间是卧室。
“我说今天不年不节,老太太怎么想起来叫大伙儿聚餐,原来是你小子回来了。”秦如玮让秦尘埃随便坐,他顺手插上饮水机,取出杯子倒了些茶叶道,“你大舅上回送我的,味道不错,弄点给你尝尝。”
秦尘埃对茶叶没有研究,听说是大舅送的后,心想着味道能差才怪呢。
“未来有什么打算?创业还是工作?”秦如玮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不知道,实在不行我就去山区支教,好歹我也是正经的师范毕业生。”秦尘埃还真没具体想过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不过老师是第一选择。
“那待会儿等你大舅来,他如果同意,我没意见,这也算你为我国的教育事业贡献一份力量了。”秦如玮似乎知道秦尘埃的这个想法不会被通过的,是以口气有些随意。
“你如果真打算去的话,我可以跟大伯说说。相信大伯是不会打击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准备为祖国献身的好青年的积极性的。”进屋的秦知仪打趣道。
“赶紧看书去,小心挂科。”秦尘埃没好气的道。
秦知仪丝毫不在意秦尘埃的打击,颇有底气道:“你放心,我要是挂科了,那全系打我往下的基本都会挂。”
“这孩子,一点儿都不知道谦虚,小心骄傲自满使人落后。”看着两兄妹斗嘴,本就是个温和脾气的秦如玮看起来更加和蔼了。
秦知仪在秦尘埃边上坐下,瞧了眼秦尘埃道:“爸,没记错的话08届那年你是带高三的吧?”
听秦知仪忽然如此问,秦尘埃想起李文竹就是三湖中学的,已经猜出秦知知要问什么的秦尘埃假意起身,拿起放着干茶叶的杯子,干咳了几声道:“这水还没开吗?嗓子有点不舒服。”
这人是不是傻,没听见饮水机响着呢?见秦尘埃鬼头鬼脑的模样,秦知仪笑得有些阴险。
“是啊,怎么了?”秦如玮一时摸不着头脑。
早有准备的秦知仪掏出手机,将中午秦尘埃传给她的照片给调了出来道:“那这人你认识吗?”
饶是秦如玮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看见李文竹回眸一笑的明媚模样,他仿佛瞬间回到了年少时代。带着些好奇的秦老师道:“看着有些眼熟,这是我的学生吗?”
“李文竹,认识吗?”秦知仪提示道。
“嚯,是她呀!她是那一届的尖子生,是我们隔壁班王老师班上的,后来应该是考上京大了吧。上学那会整天戴个大眼镜,扎条麻花辫,清清秀秀的,一个很腼腆的女生。”
兄妹两都能听出秦如玮的惊叹,秦知仪存心逗弄秦尘埃道:“那你说她会不会整容了呀?”
秦如玮又拿过手机,仔细放大瞧了瞧摇头道:“应该没有,当年她每次来办公室走了以后,老师们都开完笑说,这孩子颜值高,个头也冒尖,就是不会打扮。记得她那时候好像还穿她妈妈纳的布鞋呢,我就想这可能是个苦孩子,现在看算是苦尽甘来了。”
“你们老师还这么八卦?”秦知仪有些意外道。
“老师也是人啊,出了学校,我们也是这个国家的普通公民,怎么就不能谈谈八卦了?再说你爸我那时也是三十几岁的小伙子,什么新鲜话题不能谈?”
“三,三十几岁的小伙子?您别逗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三十几岁怎么就不是小伙子了?”
听着父女两说笑,秦尘埃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恍惚间他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色梅花点小布鞋的大眼睛女生,看她怯怯走来,忽然一笑的模样,秦尘埃仿佛置身在了花海,漂浮在了云端。
初中生的虚荣心与羞耻心还不算浓,他们也没有门第的观念。可他很难想象在已经互相攀比着穿耐克李宁的高中年代,李文竹竟然还敢穿着布鞋上学,这会给她带来多少白眼与非议?
秦尘埃一时竟有些心疼起十六岁的小李希望来。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李希望先苦后甜的站在了金字塔顶端。不过越是如此,秦尘埃就越不能想象这个笑起来有时带点乡村朴实感的女孩,她究竟复出了多少辛勤的努力?
独自泡了杯茶的秦尘埃默默的啜饮着,他已经听不见父女两在说些什么了,他感觉自己此刻非常想念那个女孩,那个以前他有些忽略过的女孩。
他叫她李希望,她叫他秦泥巴。
时光之门忽然打开,他又看见了自己伸出手去,拽了把坐在前面的李文竹的双马尾辫,而她又转过头来,带着幽怨与责怪的眼神看着他。
想着那些偶尔会拉她小马尾,随后被她红着脸倔强的追着锤打的男生,秦尘埃好像明白点了什么。吹着茶水的他好像在喝着一杯蜂蜜水,他感到好甜好甜。
当楼下的爷爷叫他们下楼摆桌子时,走在楼梯口的秦知仪拍了把秦尘埃道:“我够意思吧,我只说照片是在校友圈里传出来的,没把你和她的事说破,你该打算怎么谢我吧?”
“不用,我打算和大舅摊牌了。我要好好奋斗,我要考公务员,我要追上她的脚步。”
“你不是一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嘛?这算是爱情的力量吗?”秦知仪看着有些步入病态的秦尘埃,装作一脸的惊恐。
“你懂什么?”秦尘埃抛了个不屑的眼神,顺着楼梯飘然而下。
渐渐的,秦家的人陆续到齐,只有秦如璋还未到场。
此时楼下堂屋灯光烁亮,堂屋的墙壁上,悬挂着三块铝合金装裱的高大中堂。中间一副是福禄寿三星高照图,右边是松鹤延年图,左边是松竹梅岁寒三友。
中堂下方是一张两头抵墙与堂屋同宽的大供桌,桌上自西往东等距的放有四只香炉,每逢初一十五,哀思之日便要焚香。
堂屋正中本来是一张八仙桌,此时上面已经加了张圆桌与转盘。圆桌边,秦老太爷对门而坐,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秦家三兄弟散坐在一起,喝着茶抽着烟聊着天。
三舅秦如琮是一名路桥工程师,刚过不惑之年,不怎么爱说话,别人问一句他便答一句。秦尘埃却知道他这三舅是个认死理儿的人,也是个怕老婆的人。
四舅秦如璟比三舅小两岁,是一家银行理财经理。见人就谈理财,从业也有十几年,人脉极广,收入不菲。日子过得也算红火,开一辆奥迪a6,与大舅倒是同一款车。每次家人聚餐,都戏言市长副市长一块儿来啦。
四舅妈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部门主管,今年不过三十五岁。两口子整日忙活,秦知恒基本都是寄宿在爷爷奶奶家,星期天才随父母回家。
“外面那车不错啊,谁的?”四舅秦如璟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业务。
“小尘说是小林的,你想理那丫头的财,我看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二舅秦如玮笑道。
“现在看,还是咱妈有眼光。这要搁过去,小林就是咱家的童养媳啊。”四舅的嘴有些碎,那发福的肉脸油光满面,“小尘,我看你和小林也挺般配,你俩要成了彩礼都不用,这样还能替咱们家老头子省点棺材本。”
得亏秦知仪去厨房帮忙了,就他四舅口无遮拦难的样子,她可能会拐弯抹角的说些嘲讽的话。
“小尘要结婚,多了不用,你们弟兄四人每人出五万,剩下的我来补。”秦老太公似乎也不在意小儿子的调侃,却趁此机会给他们下了命令。
“钱我没问题啊,小尘要是现在结婚,我现在就拿出来。”五万块算是长期投资,善于理财秦如璟如何也不会吝啬的。
“我没问题,海梅也说过,小尘的婚礼如何也是我们四个舅舅出钱。房子现成,彩礼、三金加一辆车怎么也要三十万吧,再加上酒席和一些零碎,起码得准备四十万吧?咱们兄弟四个一人七万,多出的咱爸妈贴,酒席收的钱便归他们老两口。”显然秦如玮是认真算过这笔账的。
“七万我也没问题,三哥你呢?”
面对四弟的发问,老三秦如琮有些窘迫道:“小尘这不还没谈女朋吗?到时候要用多少,大家再坐下来谈嘛。”
“你是没经济大权,不能做主吧?”秦如璟口直心快道。
一旁的秦老太公却是岔开话题道:“小尘,你过年也二十七了吧?该抓抓紧了啊,你学历不高,也没干上好事业,遇上赶巧的就好好处。”
秦尘埃算算自己不过二十五周岁,怎么着就和二十七扯上关系了?听爷爷这么说,他却不敢顶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啊,你几个舅舅都等着吃你的喜酒呢。”二舅也附和着老父亲道,“有些事情你也该放下了,抓抓紧,待会儿让你几个舅妈帮你张望着些。小尘这一表人才的模样,我不信还没个女孩喜欢。”
在坐的都知道秦如玮所说的事是何事,他们都避讳的不去谈论,免得惹人伤怀。
见话题被引到了秦尘埃的婚姻上,一向不太爱说话的三舅也催了几句,说他有秦尘埃这般大的时候,他三舅妈都怀上了。
就在秦尘埃如坐针毡的面临被逼婚的难题时,院门外响起一阵车响,他瞬间感到了一丝轻松。
此时堂屋的人全都站起身来,老太爷当先开门而出。而在厨房劳作的一干妇女同志,显然已先他们一步迎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