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5.2
作者:潺湖妹纸      更新:2021-03-29 07:19      字数:2539
  风风的大妈在屋里门口,用一根竹棍子拍打晒在竹竿上的棉被窝,看到熊根香之后很惊讶:“咦,这不是那个潺湖村里的姨娘吗?你怎个来了?”
  “是哦,我是潺湖村的,”熊根香从巷子走过去,身上背的是摆摊子做生意的一个装钱的包,“你是她大妈吧,上回看到你掇一摞笼屉子,我来看下风风。”
  “哦,那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她屋里是在前面。”风风的大妈把竹竿子上的被窝扛到肩头上,“我先收一下被窝。”
  说着,便扛着被窝跨过门槛,走向间里,过了一会儿,又到堂前搬了一把椅子,搬到门口,叫熊根香坐。
  因为只有一把椅子,所以熊根香并没有落座,只是说,就跟着风风跑到这里来的,屋里没找到人。
  熊根香不愿意一开口就说二女儿风风,躲着自己,不愿意跟自己打照面。
  风风的大妈自然也听不出这重意思,还以为只是不间该,走到屋门口碰到铁将军锁门。
  “没有看到她到这里来,今天不上学堂,总是到哪里去玩了,”风风的大妈看到熊根香还是站着,又让坐,“你坐嘛,我再去搬把椅子出来。”
  说着,又转身到堂前搬把椅子,同时还端了一杯水,让客人喝水,我屋里没有热茶,都是喝冷的。
  熊根香不拘热的冷的,别说是一杯水,哪怕是一碗冷饭,只要能吃到嘴里就行。
  双手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一大杯,这才坐下来,把水拿在手里。
  风风的大妈坐在边上,打探着说,要不要等歇一下,一起到村里再寻一下。
  “我也不晓得,人家要不要我去寻,这一下昼,已经在村子里转了很多遍,人家就是躲着不见,真是恰噶,”熊根香说着,又要开始委屈地抹眼泪,“我哪里会害她,我哪里不是想让她好,我哪里为愿这样,我屋里二姐是几好的人,在兄弟姊妹当中脾气性格最好的,我哪里不为愿她能跟着我屋里二姐过些好日子,不要跟着我去煤矿上,东躲西藏,躲计划生育。”
  “她还小,哪里懂这个,你为她的好,她以后长大了会懂的,会念你的好的。你这是来接她吗?”
  要不要接风风到身边,熊根香并没有准确的主意,之前有跟顾国义讲过风风的事,一个领养妹子跟着养父活命,说出去名声不好听,又不是亲爹亲妈都死绝了,也不是亲爹亲妈屋里揭不开锅,托付的姨娘也死了,不接得归来,人家会到背后咒骂。
  顾国义一开始说你想接就接得来,然后又说接的来干什么,以后还指望她会给你提一下鞋?被骂过畜生之后又说,你要接你去接,我不闲得。
  熊根香太清楚顾国义这种又懒又倔的牛脾气,从来不会主动做一件事,要人去逼,要人去骂,哪怕强蛮给他带上牛鞅子,一根牛鞭子到,后面跟着,还是没耕几垄,就要甩掉牛脖子上的牛鞅子,往田里一躺,怎么打都不走,会膈得人吐血。
  现在对接风风这个事还没有明确表示不同意,是因为还没有叫他出力,等到要让他出两下力的时候,就会开始困在田里赖掉牛鞅子,我说了不做这个事,我说了做这个事情没有用,就要去做,就是不听,就是要你自己什么都说了算。你说要做的,你就去做,不要日日就晓得来坑害我。
  熊根香也没有跟二姐夫——风风的养父去问过风风以后怎么办,如果要接回来他那边能不能同意,从来没去打过商量。因为二姐是跟他吵架,才去喝农药寻死的,二姐那么好的人,被他逼死了,全是怪他。心里很恨他,不愿主动跟他说什么,所以在二姐走了之后,这是第一回来这里。
  开始一直以为是二姐夫一个人带着风风在屋里给人弹棉花过活,过了好久才听闲人说,他早就出去打工了,只有风风一个人在屋里没人管,今日到这个大伯屋里吃一顿,明日到那个叔叔屋里吃一顿,被人嫌得半死。
  当然,二姐夫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他养不了,要把人送回来。所以到底要不要把风风接到身边呢,接到身边会不会增加很多负担,这些东西并没有一个定论。
  风风的大妈一句话问过来,像竹竿子上晒的被窝单被一阵风揭开,熊根香有点心虚,差点以为没法交代。
  “还接回去?连个照面都打不到,还接回去!我接得动谁!真是气性大。我为愿这样吗?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晓得自己的女儿要养在自己身边吗?实在是计划生育搞得逼死人,而乡下又作兴要生个崽,要不然人家看不起,都是这样,把底下的女儿送人,又不是只有我这样,我也是逼得没办法。
  “几间子到我屋里去走人家,都是紧紧跟在她娘身边,开始会玩一下,等要去归就不脱一下手,生怕谁会勉强她住在我屋里,有时候刚放下碗下桌子来,就不停的叫,要去归要去归,不会多待一下。
  “几间子我来她屋里,给她一袋桃酥饼,她也接着,给他一封灯芯糕,她也接着,要她去我屋里住几夜,去玩一下,就把桃酥饼放下,灯芯糕也不吃。几要吃的人,叫她去我屋里玩一下,就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要,我哪里是她的仇人,我没养她,我也生了她,就这样仇恨深,面都不愿意露一下。”
  熊根香一边说一边抹眼泪,风风的大妈还要安慰说,天下可怜父母心啊,哪里有做爷娘不心疼自己的子女,做爷娘的做什么不是为了自己的子女好,希望他们能出人头地,以后不要作田过苦日子。
  等风风的大妈,说完这些安慰的话语,都断了夜光,熊根香听完也很受用,也不抹眼泪了。
  风风的大妈,问要不要到这里住,熊根香说不要,又问要不要再去寻一下风风,熊根香也说不要,趁着夜光,又说了几句别的闲话,熊根香一个人又走到二姐屋里。
  来的时候骑的现车,还靠在牛栏屋子的墙上,大门已经上了锁,可见是风风偷偷来锁的门,人家是连门槛都不想让自己跨进去!
  原本被人锁在门外,真是会让人不舒服,但是熊根香却忽然觉得这个大门锁得好,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肩上的责任也轻了许多,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沉重,压得叫人难受。
  在漆黑的夜里,借着别人家窗口的灯光和昏暗的路灯,还有手电,所幸在梅林街上摆摊子时走夜路的经验很多,熊根香并不怕碰到鬼,骑了两个小时的现车的夜路,回到屋里。
  再之后,熊根香又到二姐屋里去过几回,同样是猫捉老鼠似的,跟风风不上照面,虽然跟风风不上话,但跟二姐村里的人、潺湖村门口禾厂的人以及梅林街上的人,并没有少说一句。该说的,该交代的,都说了,都交代了。去一回,说一回,说风风不懂事,有好日子不晓得过,要一个人过死日子,还真以为是为我好,还不是她自己吃亏,以后长大总会后悔的。
  说了几回之后,也就不想着把风风接到身边,她欢喜一个人过日子,就由着她去,人家恰噶不让管。后来她可怜、她不懂事、她把大门上锁不让跨过门槛,那些话也说烂了,没什么新鲜的事好说,再说去了也看不到人,也就没什么表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