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独自上路
作者:算命神瞎      更新:2021-03-29 03:24      字数:3509
  再多的心绪也要面对时间的静静流动,不可能停在那一瞬,不能停在美好,更不能停在悲伤。少年尝泪是独自一人的领悟,是隐于人后的深思。很快我就离开了六里集,无论是出于理智还是情绪,我都不能在那再停留。身上的伤痛已是被意志强行忽略,拄着扁担一路前行,继续坚定心中的方向。起码我知道在遇到下一个分岔口之前,走官道都是没错的。
  脚步不停,但实际上饥肠辘辘的我也没走多远路,在黄昏时分,我到了靠近官道,六里集往东的第一个村子,不知道此村何名,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我终究还是腆着脸循着饭香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这一家三口非常和善,看到鼻青脸肿,腿脚不便的我也没有很排斥,只是随便问了两句,我当然也如实相告了,北府的居民自然是不在意这些。按他们的说法,北府环境恶劣,在山野中讨生活的常常受伤,为了稀缺的资源你争我夺,也出现了太多的恶人。这能怪人心吗?这也许只能怪这方天地太过残忍,让人生活得如此不易。甚至不少村子里年轻劳力最后都是落草为寇,加入帮派,或成为盗匪,有活的更容易轻松的方式,谁会拒绝呢?
  这顿饭吃的我很不是滋味,刚开始的确是一解这两日的腹饿,十分满足,但在饭间这对年轻夫妇和幼儿的讲述却让我对北府又多了新一层的理解。在和雷明他们押上这趟镖的时候,我只是有很多的不解和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像“荨麻”这样的绿林能存于世间,还能成为江湖十大势力,我以为这是人性恶的一面。而镖局这样保货济世的行当自然是正义的一方,至于一直看不懂的卓春泥,除了刚认识时候的偏见,之后我一直也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盗贼来看。毕竟在我面前他最多行的是越礼之举,也没有出现毁人贞洁,强人所难的行径。
  但即便他之前的经历里做过很多世人所不齿的行径,难道他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吗?他指点我,一见如故义无反顾地帮助我,我不必像他一样做事,但我也不能劝他像我一样。因为我即便明白是非,却处理不了江湖上任何一件事,他却件件都行之有素。再想想“笑叹二老”一见面就要杀我灭口,后来却忽然成了我的第一任授业之师,他们杀人惩恶全凭喜恶,还好敛钱财,他们又是正还是恶呢,难道还要冠以书中说的一个“邪”字?
  一顿饭吃到后面,已是筷子都越动越慢,心中把之前所见之人都重新审视评价了个遍,心中总算通明,了然一个道理。江湖存于人世,和人世是一个道理。有人制订规则,有人打破规则。人人心中有所需,但所得方式却不尽相同,它有时让人起冲突,有时让人和睦,真正的江湖根本没有对错和善恶,只在于行事之人和所行之事能不能让更多人接受罢了。
  饭后我还是拿出了那块环珮想让这家人收下,但是他们执意不肯,话语之间的理由是看我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很不乐观,又心中有事要远走,朝不保夕更需要留着这环珮救命。我再观这户人家虽谈不上家徒四壁,但是明显一家三口挤在一起住已是极限,更别谈什么借宿了。只好多番行礼,恭敬感谢一饭之恩,离了他家寻山野林地过夜了。
  赶路的日子是苦闷且无奈的,渴了寻泉溪,或是饮雪块,饿了就觅村落乞食,夜晚就寻靠近村落的地方过夜,期间也不忘行功疗伤,但经历连续两次受伤后,脚伤却是好的极慢。在北雪郡有更多的路是如我们从西府所来之时一样,群山之间一条山涧石滩,也应了那易守难攻,天险拦断的说法。日日行于山林之间,最多能保持个面目干净,但衣衫褴褛,须发不整已是无可避免,我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乞丐,光讨白食度日,遇不上村子或是讨不到就饿上一顿。想想之前我心中鄙夷的那群小乞,如果我应邀入了伙,说不定过得还比现在好些,当初笑他们小乞,我如今还不是跟他们一样了,呵呵呵,真是讽刺。
  终于在七八日光景之后,一路坚定念头奋力赶路,即便是会影响伤势恢复也不在乎的我,抵达了东北郡城,一路上不是没遇上小的城池,但我始终认为卓春泥的环珮应该还算是珍贵之物,小地方未必能当到好价钱,而且到了郡城估计以后想赎回也方便些。就始终以行乞的方式到了东北郡,好歹行过一郡之地后,换点银两应该能支撑完我到东府了。一路上最幸运的事情是我经常跟着一些贩夫走卒,村民行队之类的过关隘,看我一副破烂样也没有收取什么过关的费用。这一路上我可是提升了不少和人打交道的本领,有时遇到些为难人的司关也求求情让我过去了。再其次就是最近北府的势力好像都异常平静,连山贼马匪也没有撞上一波,听人说这可算是变了天一样反常了。
  进城前我倒是还刻意观察打听打听了风声,好在的确和一路上过来得知的一样,我并没有受到北府的全境通缉,这事儿事关重大,北府府主也不会声张,至于卓春泥那早就是通缉已久的对象了,但是他的真面目本来就少有现于世,也难有画师能画出他那妖艳俊俏,除非是面对面静坐个把时辰照着画。加上他本领高强,踪迹缥缈,他的通缉早就是无人在意的名目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找了些污泥抹花了脸,在城外河边寻了伙顽童,跟他们嬉闹糊弄了半天,也把他们搞的满身泥,然后嬉笑追打混进了城。加上郡城每日进出人流本就不少,我也没出什么意外。进了城的我不禁感慨,人都是在面对挫折磨难中才变得越来越滑溜,越来越老道的,以前哪能想得出这种名堂。
  进城第一件事是找典当行,这个循着主街很好找,逛一逛就能摸到。在我面前这家当铺装修很是大气,牌匾烫金大字“常来当”,这名字却有点让我忍俊不禁,但左右短联却又含蓄许多,一联书“解人之难”,另一联“救人之急”,显得非常有道义,很有江湖气息。
  进门之后这围栏式的三面柜台,一个个小小的窗口,堂中有不少来典当之人甚至有的还在排队。但这店却不那么欢迎人了,准确点应该是不欢迎我这样的穷人,一个迎宾的伙计一手就把我拦下,“小乞丐,横冲直撞傻愣愣瞎看什么呢,这儿地方是你来的吗?有的起东西当吗?”已经改变很大的我自然受得了这一句不善之辞,直了直身子正经地拱了拱手,笑脸回应,“这位小掌柜,我是来典当东西的,只是一路风尘难免看上去落魄了点,还请小哥指引一下典当的流程。”那伙计眉开眼笑,压低了点声音:“别叫什么掌柜,当不起的,既是来当东西那我给你讲讲,要是你典当字画笔墨之类的,那就请右边柜台寻一处,要是典当金银玉石之类的首饰器物,那就左边请,要是杂项奇物之类的,那就正中的柜台。”我一听便明了,于是再笑脸一拱手:“这样啊,谢谢你啊,小掌柜。”“别客气,别客气,应该的。”
  我径直走向左边,寻了一处无人的窗口,只见栏后一衣服颇为考究,身材有些富态的老叟端坐在一个略高的靠椅之上,我半伏身子站在窗口,那老叟比我位置高了不少,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但是却头也不正,眼睛斜瞟着我,语气平淡不屑地发问:“小乞丐当点什么?是不是哪偷来的东西?来路不正的东西我们可不收啊?”我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一直揣着的环珮,双手捧着从窗口递过去,学着刚才分神留心别的当客说的话:“这有块家传宝玉,还请当师给掌掌眼。”那老叟执过身旁一长形木杖,杖口有一简易机关,柄上一发力,环珮就被轻轻夹住了,但夹上应还有粘附之物,因为我生怕那环珮摔了一直盯着,但它一直很稳当地被送到了当师的眼前,他另一只干枯的老手拿过摸了摸,凑近眼前看了看,又把环珮夹回了柜台上。
  当师也不言语,我也愣了一愣,最后还是那当师一抬头又斜瞟过来:“怎么?不懂规矩啊,你不言语我就先划我的价了啊?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我一晃神明白过来原来规矩是要我先开个心理价的,但突然又一吃惊:“什么?只值十两?”那当师已经杖放一旁,看也不看我,玩弄着指甲:“这东西就是个街边摊贩卖的简单饰品,十两已经不错了,还是看在手工精致些的份上,你当是不当啊?当的话多给你开一两,少算你一分息。”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试探着问问“真的只值十两?”这时那当师有些不悦了,脸上的神情一边肉褶子都抖了一抖,眼睛瞪过来:“怎么?你一个小乞丐懂还是我懂?你当不当?不当滚蛋!”
  我终于是抑制不住火气了,十两银子,就算是多一两十一两银子,又有何用,我身上这套衣服是当初在西南郡城定制的,在北雪郡的时候褪了镖师服后就一直穿着这套,虽然现在破烂不堪,但是也花了三四十两银子,这块环珮就当这点儿钱,有什么用,还不如自个儿留着呢,于是单手一抄,揣起环珮就走。
  这时那当师语气大变的“小乞····兄弟留步,再商量商量呗!要不加点?诶,别走啊!”声音已在脑后,我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那迎宾的伙计还打招呼“小乞丐这就走啊,当了好价钱没有?”“不当了!傻子才当呢!别小乞丐长小乞丐短的,像你这种势利的伙计一辈子也没有掌柜的命!看你的门吧!”
  我也不管那伙计的咒骂声,气呼呼地就快走就走远了。走没几步看到了宾来客往的大酒楼,心中仔细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在郡城找份工,攒点行路钱,至于这环珮,我心中笃定是那当师欺我不懂行,卖相差。于是步履一转,就欲踏进这人声鼎沸的“百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