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潜入府
作者:
算命神瞎 更新:2021-03-29 03:24 字数:4490
卓春泥并未多言,直接踮步前行,并无我想象中必须躬身按低身形的走法。但细看他落脚一点一停只以足尖点地,落地近乎悄然无声。我试着模仿了几步,有些费劲,而且不能坚持几步,心念一动缓缓调动一丝丹田内力,附于足尖,和平时练轻功一个原理,只是释放需缓而持久,果然一下子轻盈灵动,潇洒自如。而且这样即便遇到什么状况可以很快发力移动躲藏。夜色把身穿黑衣的我们掩盖地很好,快速走过这冰雕园,两个因为踮脚拔高瘦长的黑影匆匆移动,我心里还觉得有点滑稽。也不知我俩是冰雕园里哪种奇怪的动物。这世上有这样的动物或虫子没有?
冰雕园外是一道“回”形长廊,有个很小的中庭,卓春泥两足一并一点,一个轻凌的空翻,没听见什么动静就没入到中庭一个小假山后面去了,我有点错愕,心里嘟囔了一句:“就这么两步,还要秀一下功夫。”我赶紧也踮步紧跟着走到假山后,这假山右两部分组成,中间刚好有可容一人的开口,这个口子是东西方向,每日皆有晨光暮光相照,假山用的是不同的两种石头,寓意“阴阳割昏晓”,也是北府的一个人工刻意景致。知道这个还是今天宴前和卓春泥讨论在府中所见他跟我说的,这地方在白天是决计藏不住人的,两边通透,但这个时辰,一人紧贴伏在一边,看过来就跟石头凸起一般,不会有什么异常。此时我和卓春泥面对面藏着,他一只手食指中指交替在石壁上有节奏点着,也不知他在弄什么,他不说话我也不好吭声。
凉风不知拂过了几阵,静悄悄的院子终于有了声响,有脚步声从远及近传来。我仔细分辨,应是一行三人,脚步声轻缓却不杂乱,步调整齐,待到越来越近从我们边上廊间路过之时,我更是屏住呼吸,本就侧着脑袋贴着石壁,一望去果然是一行三人成列走过,间距一致,服饰统一深色,但夜黑辨不清具体是什么颜色,为首之人斜执一根白日所见的镔铁长棍,中间一人腰别两把短匕,末尾那人身挎一把带鞘雁翎刀,以手按住刀柄随时可以出鞘。说来细致,实际上只是几个眨眼的的工夫就已经走过。府主府的夜巡果然颇有门道,长、中、短;钝,利,阴;棍、刀、匕。一行三人俱全,二人出手一人策应,或擒或杀,端的是利害。就算没有交过手我也知道这一定很难缠。
人一走远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我总算舒了口大气,卓春泥手指一勾扭头让我跟上他,还是踮步,但无疑节奏快了许多,轻功不那么好的我不免发出点小动静,卓春泥似乎浑不在意,一味往前走着,行至一个廊边转折岔口,突然侧身脚一镫廊边修的无栏的便凳,双手一扣廊檐一个翻身就上了廊顶,自打出了客栈什么都是头一回的我也赶紧有样学样,按着脑海里的想象也一镫一扣一翻,差不多是像个饼拍在锅里一样人倒翻着拍在了廊顶上,好在我一慌之下还知道稳着点,声响不是大得引人注意,胸口和下身倒是有点痛。还没有准备起身,左踝就被人抓住,这下好了,我这张“饼”被人直接掀下“锅”了。眼前场景变幻,被身子刮着廊顶拖拽了一段,亲密接触用身体体验了一把廊顶的弧度,再被横着一拽,就落下了廊顶,脚已被人放开,身形随着惯性脚还没着地,就止不住要往后跌,眼瞅就是个屁股着地,领口突然一紧被人凌空把住。不用看也知道是卓春泥嫌我手脚慢给我来了这么一出,我站稳之后他眉眼带笑的松开手,再看我俩正在一丛竹边,几根竹子高低不一,但竹子毕竟是“四君子”之一,特别是有些品种具有傲寒的气质,在这北府也能冠叶青茂,这丛竹子顶上刚好斜倚一丛伸至廊顶,这小花坛在墙角边,着实隐蔽。
卓春泥终于轻声开口:“你这傻子还想起身,北府难道不防着点飞檐走壁的,高处四方都有人盯梢,靠着这竹子茂了点没人修还能趴着挡一下,你一起身也不怕被射成刺猬。这种笨同伙,你是想笑死我吗?”露了怯我有点尴尬,但想想他这么拽我搞这么疼,还是有点来气,“那你可以早点跟我说嘛,不用把我像个棍子一样拖来拽去吧。对了,这里不会有人巡逻吧,说话安全吗?”卓春泥转过身去,背着手装作一副高人姿态:“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是机密,机密懂吗?机密就是我这个贼头知道你这个小贼不能知道。我也是为了锻炼你随机应变的能力,你却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可悲啊。这里当然安全,下一岗夜巡到这个院子还需要两寸香的时间。”跟卓春泥打交道久了也知道这小子年纪比我大其实跟我一个心性,所以我得用激将法激他,我很不屑地说:“吹呢你,刚才在那就看见你手敲啊敲点啊点的故弄玄虚,你不是说自打你上次潜进来以后就换了制度了吗?你能算出来才是怪了。”
卓春泥一听就马上转过身来,手都指在我眼前了,恨不得戳我的眼,气呼呼地说:“你懂什么,上次为了研究怎么进北府,我夜夜都要来一趟,足足费了一个半月工夫,不知算了多少墨水,用了多少张纸,才算出来北府有十套巡逻路线,每套三种时辰变化,几乎天天不重样,我想根据北府的布局和各个要处,再变也肯定跳脱不出这十套了,所以刚刚我是在算那队人还有多久到,根据这个时长我就能知道是哪一套了,你以为呢,这是大学问,一个名满天下举世无双的梁上君子的学问!”我一本正经的回答:“哦~~~,这样啊,嗯,大学问,一个采花贼的学问。“
卓春泥用手背给我胸口来了个不轻不重警告意味的一拳,示威地扬了扬拳头又走开了,我揉了揉今夜屡遭摧残的胸口,继续跟着他,谈不上什么过关斩将,也称不上什么陷阱重重,卓春泥也真不是靠吹的,有他这种“过来人”引路,基本没有暴露的机会,我想即便是府里那两位公子和那位小姐入了夜对自己家肯定也没有卓春泥这么熟,该哪停,该哪拐,该哪藏,都在他掌控中,此时我们已来到一大院之外,这里是一个稍僻静的墙根,卓春泥已是贴近耳语:“这里就是府库所在,段北雄宝贵的收藏都在里面了,有两道门都各有两人把守,库门前还有两人,府库后方墙边还有一人,进去倒是有可能,但是没几个人知道库里有个暗室,里面藏的才是最宝贵的,我上次来也不是来偷东西的。知道这个府库但不知道怎么进暗室,而且要破解肯定不容易,很费工夫,我们在这偏偏耽搁不了多久。”我也附耳过去:“梁上君子,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先去偷偷那段小姐的心,然后让她帮你把东西带出来?”卓春泥又凑过来我耳边轻声回我:“放、你、的、狗、臭、屁,这算个鬼的主意,待会儿从后面翻进去,虽然后面那个武功肯定高些,但总比从门口突袭强,你在墙这边守着,要是我失手了,你先猫一会儿,等他们开始乱搜的时候你原路回撤,溜之大吉,不要交手。”
卓春泥刚拿定主意交代完,就听见离我们最近那道门边传来声音:“你来府库做什么?”“别这么凶,我不进去,你帮忙递个话,老爷要就寝了,劳烦让金爷石爷等盏茶时间后过去他书房一趟,把书桌上那东西放库里,说放深点。”“行了,知道了,你去吧。”“诶,是。”听完这段对话的我俩愣了一下,然后我看向卓春泥,他一挑眉,然后又带路领着我往另一个地方去了,才走过一个院子就到了,中间躲过了一次夜巡护卫,之后就来到府主书房门前,并无人把守,屋里灯也是黑的,看来段北雄已经离去,看四下无人卓春泥和我迅速推门闪身入屋,书房没有上锁,估计也是为了方便专人经常打扫,一般下人肯定也不敢私自进府主的书房,进了屋的卓春泥第一件事不是掌灯,而是择了个侧窗大开,我一下就想明白了,这样跟我们一个方向来的人既看不到窗户开着,如果有声响我和卓春泥也能迅速跳窗逃跑。
卓春泥返身过来往桌上一拢,就一手抄起一个灯盏,一手掏出火折点上。火折收起,火苗跃动即将用光填满这个屋子,卓春泥右手虚握一拢,内力一吐,火苗就被收缩到一个可以勉强照亮身周的程度。原来内力还有此妙用,我一时暗自称奇,两个人借着微光,向内屋摸索,就寻到了书桌,凑近细看,桌上放的不正是我们千里迢迢一路押送过来的匣子吗?封条已经被拆开,我一手拿起盒子,“东西到手了,走吧,不然等会儿那什么金爷石爷就来了。”卓春泥一手搭住我的肩,“等等!这东西我们一路送了那么远,还出了人命沾了血,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段北雄都不放心亲自派人来‘接’,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我有点气闷:“要看送来的路上你怎么不看,再说了出去安全了再看不行吗?那俩高手来了你吃不下怎么办?”卓春泥摇了摇头:“东西不到地方私自开了,是违背道义的,何况苏老雷明都在,一人反了道义其他人也有责任,现在我们是受托来窃,有理由确认一下是不是正品,而且我从来不偷不明不白的东西,如果这个东西干系很大,我宁愿失手请罪,把这东西留这。”我第一次听卓春泥说出这么正经的道理,明明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了做兄弟肯定要站同一战线,尊重他的原则。
于是我只好在灯下把匣子启开了,黄色丝帛往两边一掀,露出的却是一块扁平的青铜老虎,雕刻精美,即便是扁长状也能显出林中之王的风采,“啊,东府兵符,真的假的?”卓春泥也不顾笼灯了赶忙腾出手抄起看了看,他手搓了搓,“嗯,是真货,仇大官人真是做了个大买卖,这兵符肯定跟他那东南郡守的舅舅离不了关系,但兵政分家,他舅舅又只是一郡之守,这里面肯定还有不少内容。”我看他一会惊一会不正经的语气让我有点拿捏不准,不禁发问:“听书上说,这兵符是军中最高信物,执符在手可以调动一府三郡兵马是吗?”卓春泥啧啧了两声:“那是当然,不然段北雄怎么会这么上心,这兵符是夏朝开国皇帝宝剑拆分所制,北府是熊形,南府蛟形,西府凤形,现在熊虎聚首,肯定是要起兵戈了,我还想过点太平日子呢,肯定不能让这东西留这了,我们得带着去找仇大官人问个明白。”
这不笼灯只是一会儿,马上就生了变故,忽闻外面呼呼声响,伴随几声跺地移步之音,房门已被人重重推开,闯将进来的是两位汉子,手执长柄宣花板斧,正是白日里第三道门前的护卫,即便是夜里也不轮班休息,原来这就是府库门前那金爷和石爷。我和卓春泥被撞个现行,这两头“白熊精”也不像白日里见到苏老那样笑呵呵的了,本来就可怖的脸在本就不亮堂的光线下,更是黑的可怕,左边那人声如洪钟:“把东西放下!”卓春泥把灯盏和匣子一起放在书桌上,双手举起,笑嘻嘻地:“好,好,好,放下,放下,我俩兄弟迷了路,二位大哥莫怪,我们马上就走。”其实在外面有声响的时候卓春泥已经把兵符连带另一样东西塞进了我后腰,只是他们进门的时候还装作刚刚打开匣子的样子。这时右边那位汉子倒是大胳膊把斧子一杵,阴森森地笑着:“迷路能迷路到进了北府府主府书房还不让人发觉,你俩也算是天下独一号了,这等本事,不知是哪路豪杰,通个名号吧!”卓春泥顿时又一抖擞精神,清了清嗓子:“吾乃四通镖局最有种的舵主‘晴空雷’雷明是也,这是我老家远方堂弟,没见过大宅子,带他来转转。”
这下对面二人皆是哈哈大笑,笑歇后右边那人又道:“小子有胆,敢开我俩的涮,你可知我俩是谁,你怕是没听过‘北熊王’手下‘碎金’、‘裂石’的厉害,想在我兄弟二人手上走脱,就得看看是我们手上的斧子硬,还是你俩兄弟的脑壳硬!”
两边动手几乎是同时,卓春泥一声“走!”直接喊懵了刚刚摆好架势的我,我拔腿就往那窗边跑,脑后破风声响起也不管不顾了,纵身一扑出了窗外,总算是没有被大板斧削了脑袋,屋中打斗声叮叮砰砰之声不绝,这两位果然是刚猛路数碎金裂石般的硬功夫,卓春泥出手一并牵制两人,定是他刚刚帮我拦住了那一斧子,不知他能撑多久,罩不罩得住,脑中各种义气、道义、忍让、友情、报仇、拖累的词闪过,还是决定边跑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