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姐夫探监
作者:决明子v      更新:2021-03-29 02:18      字数:4256
  “喔喔喔……”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鸡鸣报晓声,一抹炊烟自山林间袅袅升起,很快,旭日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平缓的山坡上有几畦山田,田中的小麦长势正好,绿油油的,泛着生命的颜色。
  村子里一座不高的山岭上,一个穿着素色直身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山脚下众人在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抬送伤员,捡拾军械,面容冷肃,神态庄重。
  “昨晚一战我们损失了两百多个兄弟,斩杀官军五百多人,生擒一百多人,其中还有一个百户,一个营官,其余缴获兵器军械无数,哈哈哈,这战打的痛快!”
  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在向那男子报着什么,满以为能得到他的夸赞却看到他一直阴沉个脸,面无表情,像个雕塑一样静静的看着前方。
  男子的目光落在山间的一处山泉上,那泉水似乎都淌出了血红色,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一张张神色恐惧的脸,一张张一天前还鲜活着如今已是死灰色的脸,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风起了,带着暖暖的春意,男子的眼里却透出一种惆怅,心头涌起着无限悲凉。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
  潞州城 按察分司衙署
  杨良臣做梦都没想到王琳一伙居然会背着他做下这种事情,闻讯后简单安顿下县衙公务,骑着快马直奔潞州按察衙门,下马后也顾不得官场礼仪,直奔中枢,见着王琳气冲冲道:“你等怎能如此背信弃义,做下这种不义之事,以后官府还怎么取信于百姓,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琳一副笑脸先是客客气气的把他让到一边,任他生气辱骂也不还口,半晌脸上露出一副阴沉的笑容道:“这次我们能如此顺利剿灭叛贼,杨大人当记首功啊。”
  杨良臣拂袖而起,怒视他道:“呸,这种小人之功不要也罢!”
  他性格直爽,眼里容不得沙子,越说越气竟至咆哮起来,口不择言道:“难怪陈卿等人要反,就是你们这种人,败坏我们读书人的声誉,本官誓不愿和你这种小人为伍!”说罢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王林望着他气呼呼离开的身影,脸上仅存的一丝笑意渐渐扭曲成一副狠厉的模样,啐道:“我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等着瞧吧,姓杨的,咱俩谁是小人还说不定呢!”
  杨良臣离开王琳处又马不停蹄去了潞州衙门后堂找邵经,想让他出面解释此事,邵经起初还对他多加劝慰,说什么兵不厌诈之类的话,后见见他越说越是难听,干脆以公事繁忙为由下了逐客令,后来杨良臣几度登门,他都以各种理由闭门不见。
  不几日,杨良臣知道陈卿被关押在潞州大狱,便想去探监给他解释清楚,谁知到了牢门口便被告知,陈卿犯的是造反之罪,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被气得他差点吐出血来,深感此地已经呆不下去,便想着回去想办法,刚走出大牢门口,远远看到几个通身穿着玄色衣服,前胸补子上绣着四爪飞鱼纹,腰系黑色銮带的人走了过来,见着他便快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可是黎城知县杨良臣?”其中一个脸上毛发茂密的中年男子看着他大声问道。
  杨良臣拱手道:“本官正是!”
  那人黑黑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随意一抬手道:“奉旨,黎城知县杨良臣勾结山匪,图谋不轨,忤逆上意,藐视朝廷,即刻押赴有司审查问罪。”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个男子便一起上前将他围住道:“杨大人,走吧!”
  杨良臣一看他们的装束已经明白了什么,身体还是向后跌了几步,半晌仰天长叹道:“作孽啊,作孽!”
  ……
  风吹草木,雨打屋檐,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连续下了十几天。雨水沿着潞州大牢的房檐倾泻而下,顺着丈八高的牢墙淌落在地上,淅淅沥沥,那声音就像从牢门深处传来的呜咽之声,凄凄惨惨,满含无限委屈,让人不忍听闻。
  随着哗啦一声锁链的响动,漆黑的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囚衣,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被两个衙役押解进来,经过无数双从牢门里伸出来的手,被投入到一个单牢当中,那单牢旁边隔着十几米还有几个单牢,随着那男人进来,一双双眼睛瞪大了看着他,中年男子也用力甩开被零乱的头发遮住的眼睛看着他们。
  “伯,伯父!你怎么也进来了。”一个牢房内传来一个男子疲惫苍凉的声音。
  那中年男子回头看他一眼,冷峻的面容泛起了一点颜色。
  “卿儿,你,你们受苦了!”
  “不,伯父,你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也住进来了,我们的事情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冤枉,我冤枉!”男子说着便激动的大叫起来。
  两个狱卒大咧咧走过来吼道:“叫,叫什么叫,再叫割了你舌头!”
  “冤枉,我冤枉!”陈卿大吼着,“我伯父是正经的生意人,从未参与过我们,你们凭什么抓他,凭什么,冤枉,我要见知州大人,冤枉!”陈卿大声吼叫着,看着陈曩狼狈的样子,心疼的厉害。
  旁边的几个牢门内也传来了一阵阵喊冤声,两个狱卒拿起手中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边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到了咱这地方还敢嚣张,老子打死你,见知州,你以为你是谁啊,一群土匪!”
  “啊!疼!”旁边的牢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陈卿强忍着愤怒,终于还是软了下来,不敢再喊冤枉。
  那狱卒又在陈曩身上打了两鞭子,说一句:“滚进去,就住这里了。”说着又在他身上踹了两脚,把他扔进一个狭窄的狱室。
  很快陈卿便看不到伯父的身影,就连他那些叔伯兄弟的声音也被周围闹哄哄的声音淹没,他只得重新缩回牢内。
  他所在的牢也是一个单间,牢房内空间狭小,气氛阴森,阴暗潮湿,光一个土炕就占了三分之二,陈卿立在炕上,头不能抬,躺下腿不能伸直,比上次潞城县衙的大牢条件要差的多,这一切让他感到很是憋屈。
  虽说如此,这种单人牢在整个牢狱内也算是豪华间了,毕竟比起那些很多人压在一起臭气熏天的大牢要好很多。
  他自被投入大牢开始,整日眉头紧锁,要么捶胸顿足,一见狱卒进来便破口大骂,多次将牢饭踢翻,本想绝食,思来想去又不甘心。他很想知道父亲现在如何,却没人搭理他,狱卒都知他是钦犯,从不给他好脸色看,对他非打即骂,使他早就浑身是伤。
  外面,灯火熄灭了,他已分不出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更不明白,自己已经进来几天了,为何既无人提审他也没人处置他。
  张家花园
  夜已经很深,张知道房间内的煤油灯却还亮着。
  他闻听陈卿等人被抓的消息后,接连几天四处调查了解,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此刻正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一旁的陈月则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抹眼泪,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沈王是咱姐夫,不行咱能否去王府一趟,亲自求王爷过问此事,眼下只有他能救陈卿和家父了。”她因连日来过分忧虑已是清瘦的很,声音也透出一种沙哑和疲惫。
  张知道一脸沮丧,摇头道:“月儿,你是不是糊涂傻了,官府给陈卿定的什么罪名,造反,你知道什么是造反吗?这种事别说王爷帮不了,恐怕根本不敢帮,你还不明白?”
  陈月听后更是没了主意,瘫倒在一旁,哽咽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父亲和弟弟被他们处死啊!”她边说边起身,用衣袖擦拭着眼泪,道:“不行,你给我打点关系,我要去潞州大牢探监。”
  张知道眉头一皱,急道:“夫人,你别给我添乱好不好,我这些天已经够头大的了,我不也正在想法子吗?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这样不仅救不了陈卿,连你也搭进去了。”
  陈月气得直跺脚,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
  张知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更加心烦意乱,半晌,他忽然想到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陈月抬头看他一眼道:“我要去牢里探监也不行吗?”
  这话显然提醒了张知道。他眼珠一转,沉声道:“对对,探监,先探监,夫人等着,哪儿都别去,要探监也是我去探,你在家好好呆着,为夫去去就来。”说完他们离开吩咐管家备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潞州大牢,已是半夜三更。
  陈卿还没睡着,听到牢房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是骂人的声音:“混账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赶快给我闪开”
  门口衙役哀求道:“张相公就别难为小的们了,王大人有令,钦犯陈卿,任何人不能探视!”
  张知道只是不理硬往里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陈卿恍惚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这帮狗奴才,张老爷是谁不知道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无非是要看看家人,你们如何阻拦,还不赶紧让张老爷进去?”张知道大骂一声“算你识相!”
  只听得咣当一声,牢门打开,张知道在牢头的引导下一步步进来,阴暗的牢房内,径直走到陈卿所在的牢门前,他打量着正坐在地上发呆的陈卿,目光中满含关切,陈卿也看到他,却表现的很冷淡。
  张知道见着陈卿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心疼道:“你,老弟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陈卿头也不抬,只是冷冷的坐在那里。
  张知道看下四周,给刚才过来开门的狱卒手上塞点银子,那狱卒高兴的点点头,只说了句:“天亮前赶紧离开,不要久留!”便识相的走开了。
  张知道看下四周没人了,走到牢内,在门口一侧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纸笔,悄声道:“卿弟,这到底怎么回事,长话短说,你写个冤本给我,我来想办法救你出去。”
  陈卿木然的看他一眼,轻轻点点头,下床靠了过来,蹲下身子,一只手摆弄着地上的杂草,另一只手悄悄从下面把那纸笔接过来,就着牢门外一点点微弱的火光,写了起来。
  张知道一边跟他聊些诸如怎么回事这样罗里吧嗦的问题,随后缓缓起身,叹息道:“老弟,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当年意气风发,如今身陷囹圄,陈卿啊,你又何必如此?”
  良久,陈卿终于冷冷的回了一声:“活不下去。”
  张知道一双哀其不幸的眼睛看着他,摇摇头道:“别人我不知道,你们陈家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虽不能锦衣玉食,至少可以衣食无忧吧,谈何活不下去?”
  陈卿仍旧不抬头,淡淡道:“有人活不下去。”
  张知道长叹一口气道:“陈卿啊陈卿,天下之大,人各有别,这世道就是这样,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何苦去管别人呢?”
  这时陈卿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又摇摇头,冷哼一声道:“好一番大道理,我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有我的理想,自己能活,周围人也要能活。”
  张知道语重心长道:“我早劝过你,人可以有志,却不能违法乱禁,一意孤行,否则早晚必祸及自己,你说你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理想。”
  陈卿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个人,多谢你张老爷当初的劝告,不过我们注定是身份不一样的人,就像我不理解你们商人,你们也无需理解我。”
  他边说边在地上的纸上麻利的写下些什么,趁着说话的功夫悄悄又把那纸笔塞给张知道。
  良久,在张知道的叹息声中,他冷冷的说道:““这种地方不是你张老爷这种人该来的,你还是走吧,从此陈卿和你们张家,没有半分关系,你们也不用管我。生死有命,这回栽到这群狗官手里,老子认了。”说完又躺回到炕上,仰面朝天,不再说话。
  张知道身躯猛然一动,显然是给他的话伤到了。见陈卿如此,只得心疼的离开监牢。
  他前脚刚走,牢门外,王琳就不知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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