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这天底下人多如牛毛，相识即便是有缘份。更何况是指点迷津的恩泽，理应接受晚辈的孝敬。这一罐云莱雪尖，算不得名贵。还请您一定收下。”孙长明双手一摊，将茶篓搁在双手之间，慢慢走向了皋老头。
  皋老头哈哈笑道：“小子，很会说话嘛！我爱听。”
  皋老头抬起手臂，枯瘦如柴的手指动了动，看似漫不经心，却是见到他的掌心多出了一团雾气，白雾溢散而去，他的手里赫然多出了一支茶篓，正是方才孙长明所捧之物。
  他揭开茶篓上的竹盖，低头嗅了嗅，老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陶醉，“好茶嘞，这雪尖滋味亦如往日，可惜啊，如今撞上个物是人非事事休喽！莫与人言，休与人言。”
  言及于此，皋老头浑浊的眸子里，潜着一丝一缕的愁容，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兴许又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怀大笑，老眼里多了几分玩味，“小云子，别装了行不，坐在石堆上看了这么久的戏。你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再不起老头子我只能用脚来请了。”
  叶云似乎打定主意就不睁眼，眼皮耷拉了几下，又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皋老头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捡起脚边上石子，咻的一下，石子就往叶云的脑袋上弹了过去。
  叶云一斜身子躲了过去，本以为就如此轻易，未曾想石子绕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不偏不倚，“咣当”一声，将叶云的脑袋打了个正着，
  “哎呦”
  叶云疼得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叫唤。
  “老祖宗，你就别装了。”一边叫疼，还不忘喊出了这么一句。
  皋老头并不买账，胡子都一根根的立了起来，冷哼一声，道：“老祖我可没你这样的不肖子孙，结了道果，让你气焰嚣张不少啊！”
  叶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生怕皋老头还有后手，这位老祖宗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一不小心中招了都没准。叶云只能苦着脸，然后笑脸相迎，言语凝丝传给了皋老头，不过这神态比嚎啕大哭都来的难看。
  “没……没，老祖您就不要愚弄我了。唉，认栽……认栽，不不……，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过你老云游回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啊！”
  皋老头冷哼道：“你个老小子心黑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憋了这么久，那小子的深浅，你可曾试出了一二。啧啧啧，这么着急就开始找女婿了。”
  这番话皋老头是隔空传音的，直接烙印在元神上。
  被人三言两语点破了心思，叶云也不禁老脸一红，讪笑道：“如今的天底下，这天资聪颖的修行者是不少，但是像这般心性极佳的苗子，已经许久不见了。若是结个善果，……云海翻腾指日可待。”
  皋老头一双老眼，露出不屑，骂道：“我云海怎么出你这么个不称掌门，少在这里给我胡扯，你就如此壮大我云海宗么？”
  叶云低头不语，着实是自己的确太不称职，险些让小人得志，谋了这云海的权杖。若不是血蛟出手相助，云海的光景已然不是如今的模样。
  皋老头看着不言不语的叶云，心头也不是滋味，叹了口气，望向叶云和所有的云海弟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了多久？大道契机已然是无望。到了这等地步，一生见惯了生生死死，老去又有什么可怕的。唯一忧心忡忡的，便是云海的三千子弟。云海太小了，倒是苦了这些孩子，为重现云海昔日的辉煌，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了。”
  叶云戚戚然，长吁一口气，道：“老祖……，大道契机不可言语，谁又说得准呢，……另外，入了云海，又何谈苦或不苦！修行之事本就是逆水行舟，又何来安逸之说。云海就是家，云海如若没了，所有人就定然成了孤魂野鬼一般，无处安身立命，又何谈长生大道呢？”
  皋老头唉声叹气，摸了摸下巴几缕胡须，道：“罢了罢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是了。”
  叶云知道皋老头的心结暂时是散了，这才笑道：“老祖，放宽心。你如今应该想的是，一会儿那些臭小子，知道你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祖。该是何等的表情。”
  皋老头望向云海子弟，然后扭头看着一脸幸灾乐祸叶云，瞪极双目，露出一副你找死的表情。
  叶云咧嘴一笑，敛声屏气了片刻，这才扭头望向黑压压一片的云海子弟，道：“本座侥幸突破道果境，已是无碍，无需过多挂念。另外，本座还有一事，想要周知尔等！我云海宗的空老祖已是云游归来了。尔等速速恭迎老祖大驾！”
  “恭迎老祖！”
  一时间欢呼雀跃声四起，只差弹冠相庆了，老祖归家的确是一件乐事。
  孙长明其实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他总觉得那皋老头不简单，说不得他就是云海宗的老祖。
  想归想，他还是抬起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皋老头；似是有所察觉，皋老头亦是笑眯眯的看了他两眼，电光石火之间，孙长明恍然大悟。
  “是了，他是老祖无疑。”
  皋老头佝偻个身子，数百米的距离，不到双眼开合的功夫，就飘然至了叶云的身侧间。
  停下自己的身子，他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如今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是谁了。”
  听到皋老头这样说，三千弟子皆是弯腰作了一揖，“老祖万寿。”
  “好，好，不必多礼。”皋老头神态温和欣慰，看着一众弟子，老来开怀。
  刚才围绕在皋老头周遭的十数人，一想到刚才具是和老祖闲谈私语，霎时间，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烧红，“皋老……，不是长老么，没想到是老祖啊，天啊，我竟然和老祖说话了。”
  “没想到老祖如此温和近人……”
  “是啊，是啊！”
  ……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祖……。”
  “完蛋了完蛋了，我刚才没瞎说话吧！”
  孙长明脸上还算镇定，不过胡乱挪动的眸子，还是暴露了他似是没有表面上那般的平静。这猜测得到证实之际，心态是截然不同的。
  他看向高处的皋老头，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感激的，破境之恩，实在是极大的恩情了。可以说成是情宜深重也不为过。
  老头没有理会各怀心思的众人，接着说道：“老头子我，浮在云海子弟数日之久，一双眼看了许多该看的，也看了许多不该看的。那么什么是该看的，什么又是不该看的呢？”
  “该看的是你们刻苦修行，这让老头子我深受感染。而不应该看的是，我发现云海的蛀虫还是不少的。也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最后一句话，皋老头说得语气极为轻声，却是异常的坚定和果决，隐隐透着一丝的肃杀之气。
  孙长明也是从这位佝偻老人的身上，看到了不容置疑的态势，一瞬间对皋老头的认识又拔高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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