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寻医
作者:毕竟西湖      更新:2021-03-28 06:49      字数:4516
  小月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这在我们的预期之内,我们没有着急的让她回忆,只是告诉她目前她在医院,很安全。告诉她我们和她的关系,让她放心。我提前回家取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时,也取来了我们和小月的照片。这样为了让她增进对我们的信任,好重新记忆我们之间的关系。
  医院组织专家,做了几次会诊,但也没有取得什么实际进展。
  小月稳定之后,小月爸爸正常上班去了。我每天在医院陪着小月。她不做检查的时候,我总是拿着相册给她讲,以前的事情,她听得特别认真。追问后来怎么样了,像是被故事吸引的睡前小孩儿一样。她穿着医院的衣服,盘腿坐在床上,挽着丸子头。样子认真极了,听着我给她讲起那次登山的故事。听到日出的美景时,她神情投入,像是融在了那天天边的红霞里。听到我们在山区里支教,那群孩子每天充满好奇地围着我们询问外面的世界时,她的眼睛里放光,表情欣慰。听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相互自我介绍时,她甜美的笑起来,脸上泛起微红。听到我们坐着汽车,第一次去我家的表现时,惊奇而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喜欢听我给她将以前的事情,她说过,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听我讲完之后,我便会记下。虽然只是知道了发生的大概,不能有当时的感受和细节,即便这样,她心里也很高兴和安慰。她那样说时,我没有注意到表情里的细微变化。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检查到最后,也没有进展。医生们也给不出,小月究竟为什么会失忆,以后还会不会失忆的结论。他们只是建议,平时要保持情绪稳定,不要受外界刺激。如果说家族里有人有过这样的病史,那就更应该注意。说明这种不知病因的病症反应,可能是存在与遗传基因上。现在的医检手段,可能还无法触及。不过,现在来看。小月的身体状态,都很好,只要好好调理好心态,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我们谢过医生和护士们,办理的出院。
  医生后面的安慰,我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但我希望他说的是对的,因为我们人类确实有太多未知的领域。对于未知,我们只能抱有敬畏之心,不卑不亢地面对。但是这次小月的再次晕倒和失忆,让我觉得未来未必乐观。两个纹身店生意,基本上已经稳定,我们在与不在,影响也不大。父母和小月爸爸,目前虽然已经明显老了,但好在身体还不错,不用惦记。于是,当我听见小月说出了她心里的一个不符合年纪的冲动想法时,我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小月对我迅速建立起了信任。当我再次对她表白的时候,她还是羞答答地低头,接着,坚定地看着我。告诉我,她醒来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这让我更加认可了爱情的坚韧和不可思议,也许,小月的身体里也存着一见钟情和忠贞不渝的爱情基因。
  回家后,我和小月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春节,过了年,按老家的算法,我就三十八岁了,而小月也已经三十四岁了。三十四岁的小月,对于过往的一切,都不再记得。像是清除了硬盘一样,一切都是空白的。但是生活的基本技能和认知,竟然还神奇地保留着,甚至一点生疏感都没有。我想,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月每天很开心,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和我一起到纹身店里工作。那个时候,两个纹身店的生意基本稳定。我们不是经常过去,偶尔过去,主要是看一看,提供一下可有可无的帮助。晚上,我们会和员工们一去聚餐,大家吃饭、喝酒、聊天。很久没有和他们聊天了,竟然不知道,小张已经结婚了,嫁了个一表人才的律师。老李又换了个女朋友,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比他小十好几岁。阿明前一阵子请假了两周,老家有亲属去世了,是从小把他带大的奶奶。珍妮考到了纹身师证,她可以我们店里自主培养出来的第一位女纹身师,昨天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客人,纹自己的作品了。大家忘我的聊着,东一句西一句,把所有认真和无奈,统统都抛出来。期盼生活里的不如意,远离我们。
  天气开始放暖,还没到起风的日子。一天早上,我们小月在家里吃过早饭,她收拾衣服,我整理桌子上的茶具。
  “阿仁,我目前有个想法,关于咱们俩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小月整理着晾衣架上的衣服。
  “什么?”可能是小月没看我,而且说的声音也不大,我没听清。
  “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小月重复着。
  “恩,是什么呢?”我停了下来,把茶具放在小桌上。
  “我想和你离开这里,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要出去。”小月说着,看着我,眼神坚定。
  “嗯,我还想听听更具体的想法,或者是这些想法的原因。”我好像预想到小月总有一天会提到这个问题一样的冷静。
  “我告诉过你,我爱你,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爱你。而且,爱得十分确定,你就是我的那个人。我很庆幸,也很高兴,我能够遇见你,能够爱你。我也很高兴你能一直爱我、喜欢我、照顾我。我觉得我是如此幸运,我也是如此幸福。但是,我的病,到现在医院也给不出一个结论。虽然,我不记得,但是听你们说,我以前也失忆过,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担心,以后还会失忆。如果每回都让你接受一个新的我,我觉得很不忍,对你太不公平了。”
  “不会的,你还是继续说吧。”
  “目前你父母和我爸的身体都还不错,两个店的生意也都稳定。我想,我们能不能出去生活一段时间,就我们两个人。我想恢复以往的记忆,我想记起来有关你的一切。我想去别的地方,去看病,把我的失忆治好。”
  “可是,医院说过,现在的检查手段,看不出你有什么问题。可能其他地方的医院,也是这样的结论。”
  “对的,但也许不是这样的结论,也未可知。也许,其他地方的医院有过类似的病例,我想去试一试,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试一试。不然,我总觉得,我们在等着结果出现,而没有去做可能会改变结果的努力。”
  “我愿意陪你努力,可是当年你父母带你把周边城市都跑遍了,去了很多医院,都没有查到什么问题。这个,我和你说过的。”
  “是的,你和我说过。我爸也和我说过,我记得你们说过。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去更远、更多的地方呢?”小月很坚定。气氛甚至有些紧张,这是我和小月之间,少有的气氛。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确实有些不够积极。我怕了吗?还是我不愿尝试?我自己问自己,又看看小月。突然觉得,失忆对小月来说可能是一种基因遗传,但尝试找回记忆可能也是一种遗传下来的念头。那种念头,上一次也出现过,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强烈。
  “我愿意陪你去,只要是你真心想要做的事情,我都愿意陪着你。”我坚定地看着小月。
  小月将衣服放到地板上,坐在我身边,用力抱着我。她长长的头发,顺滑如初,芳香四溢。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但我心疼她的感觉一如当初。我希望她好,希望她好过我。如果我和她的利益产生冲突,我心甘情愿地让着她。这些想法、决定,虽然出自我心我口,却又好像不能被我左右。内心深处的东西,本能来的,往往不那么做,有永远挥之不去的困扰。一旦做了,心里是踏实的、轻松的。
  我们开始准备我们的出行计划,第一步,就是安排好家人。
  那天晚上,我们到超市里买了肉和菜,到小月家里陪小月爸爸一起吃火锅。我陪着小月爸爸喝白酒,那天小月也喝了一点酒。吃饭的过程中,我们把要外出寻医看病的计划说了出来。她爸爸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们一定不要强求,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照顾好自己的饮食起居。遇到就遇到,如果检查还是没有新进展,就当出去旅游散心就好了。我们也担心他一个人在家的生活,强调一个人在家,少抽烟、喝酒,好好照顾好自己。有问题,就及时打电话。我们和亲朋都有交代,他们随叫随到。
  隔了几天,我们又回到我父母家。差不多同样的流程和对话,但是我妈妈的反应比较大。她反对我们出去,她觉得现在这样不是最好,但也不是最坏的,还是维持现状最适合。她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家毕竟是家。亲朋都在,有什么问题,能相互照应。到了外面,遇到麻烦,没人帮忙解决。如果小月在外面犯病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又怎么办等等。担心并不多余,担心是另一种思考方式。我们安慰她、劝她,让他们一定放好心。我们只是出去寻医,会照顾好自己的。在家里住了几天,陪着父母吃饭、聊天、逛街,做一些我们一直都应该做,却很少做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一旦这样做了,心里就得到了宽恕。在离开他们、让他们独自生活的时候,自己更能有安慰自己的借口吧。
  师父反而是赞成我们出去的,只是告诫我们,在外一定不要计较。我原以为是告诉我们俩个,不要因为小事而斤斤计较。师父进一步说,在外的时候,和所有人都不要计较,更不值当因为小事计较。“记住,什么是最重要的,你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你们两个人,所以,与所有人交往过程中,一定不要计较得失。不要因为小事,而令他人心生怨恨。在人生地不熟之地,更运用隐忍。为了达到你们的目的着想,不要忘记目标,要警惕过程中的干扰和诱惑。处处小心。”我们告别师父的时候,师父有补了一句,“病看好了固然好,如果看不好,也不要失了生活本质。千万不要执着,不要本末倒置。”
  两个店铺的生意,我们分别交给了店长打理,自然是放心的,一点多余的担心也没有。之后,又走了几户小月家的亲戚,交代一下我们的行程,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小月爸爸。和朋友们分批聚了一下,只是说我们要出去玩一段时间。朋友们纷纷表示很羡慕,说我们不用为生活发愁,想出去玩就出去玩,真痛快,真令人羡慕。我们只能是哭笑,不敢解释其中的酸苦。生活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也只能是自己面对。
  晚上的时候,我和小月在家里,一会拿着白天在街上买的地图,用笔在上面圈画着。一会,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搜索着信息。关于小月的失忆症状,我之前在网上也找了很多资料。关于失忆症状的信息,有上亿条。目前对失忆症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通常只是心里治疗,暗示,甚至催眠,希望能够找到导致失忆的外部刺激或是创伤记忆。大多数人的失忆,都是创伤之后出现的。因为创伤对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人的潜意识不要再回忆起那痛苦的创伤,所以连同创伤记忆在内的一段记忆,都封闭住了。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通常是非人主观的选择。但小月的情况和那种情况,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我们继续商量这此次出行的路线,或者说是做不做路线计划。我是觉得先确定一个目标城市,去了之后,在寻下一个城市比较好。因为具体情况,要到了之后才能掌握。小月也觉得可以这样,而且她认为,两个人只是准备两个背包,只带必须带的物品即可。在城市中,非随时的必需品,在哪里购买都是相对容易的。不带很多东西,轻装出行。我们两个人跪在地板上,上身伏在小桌子上,两个人在比划地图上的距离。完全是没有方向和分析,只是在中国广阔的地图上,尽可能地读出城市的名字。
  之前也去过一些地方,但都是游玩为主。很少去关注当地的医疗情况,更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偏方。这次选择地点时,还是在思考这方面的事情。我所在的城市在北方来说,也算得上比较发达的了,医疗条件来说,不敢说最顶尖,但至少也是值得信赖的。如果说,还有更还的条件。那只有北京了。
  第二天,我们背着背包,到了火车站。坐在火车上时,我心情比较忐忑。我现在大概可以理解当初小月妈妈那时的心情,现在想的全然不是别的问题,而是如何能够找到治愈小月的方法。更何况,当初她脑海里复现的是她小时候失去妈妈和妹妹的可怕后果。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车窗外阳光照进来,投射到我的身上。
  暖暖的阳光,并不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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