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俊盯着井上，这才知道为什么井上看上去总是唯唯诺诺的，不过还能活着，这本来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毕竟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
  “那后来呢？”李小俊问道。
  井上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看着李小俊，眼睛中好像有什么在闪动，抽了两下鼻子说道：“后来我上了初中，为了不再被人欺负，我去了那霸市的一所中学。”
  “仍然受欺负？”
  井上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衣服撩了起来，借着月光，李小俊能够看清，就在井上瘦弱的身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伤疤，各种各样。
  “这都是被那些人打的？”李小俊心中有些气愤，不过口气依然很平静。
  “是的。”井上顿了顿又说道：“高二那年，我又想过自杀，不过又没死成。”
  “为啥？”李小俊随口一说，突然发现自己这句话问的似乎有些问题，然后改口道：“哦！”
  “有天早上，一个女孩子从学校的楼顶上跳了下来，那个女孩子我还认识，跟我一个班的，平时也经常受到欺负，当时我的第一个想法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恶心。”
  “什么想法？”
  “那女孩子叫里口慧子，平时在班上，大家会轮换着欺负我俩，欺负她的时候，我就能喘口气，甚至当别人欺负她的时候我还会跟着一起看热闹，当我见到她死了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为什么非得死在我前面，这样大家就只能欺负我了。”
  李小俊微微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知道原来霸凌会让人的心理扭曲成如此，那要经历过怎样的折磨啊！
  “不过、不过当我见到里口的父母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时，我突然觉得要是我也死了的话，我的父母会不会也这么伤心呢？于是我就放弃了死的念头，虽然以后的每天就像在地狱里煎熬，不过一想到父母，也就忍下来了。”
  “你就没想过反抗吗？”李小俊问道。
  “想过，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也许是被欺负惯了，现在想起他们的样子，还是有些害怕。”说到这，井上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浑身不住地抖动。
  李小俊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禁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子，突然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韧性，也许他是一个弱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又是个强者，至少李小俊就不敢确定，如果换做是自己被霸凌，能不能坚持这么多年而不寻死，突然李小俊想到了妹妹蝉羽，似乎自从妹妹会走路开始，就一直受她欺负，不过这种欺负中透着一种幸福，令李小俊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家，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你这次为什么会跟着出海？我想不会是被村长生拉硬拽的吧。”李小俊言外之意，像你这么弱的应该不能有人愿意要，不过井上似乎没听出来。
  井上摇了摇头，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一扫刚才那萎靡不振的阴霾说道：“我想锻炼一下自己，想让自己变得勇敢一些，我不想以后总是活在别人的阴影下面。”
  李小俊突然肃然起敬，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弱小，但是在他脆弱的心中有一颗坚强的种子正在发芽，那是一种百折不挠的精神，令李小俊豁然开朗，眼神也由之前的凝重慢慢起了变化，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之前李小俊曾经想过各种各样的法子，为的就是让自己经历各种各样的危险，迅速积累衰气值，等查出到底是谁陷害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洗脱嫌疑，不管采用什么手段。
  不过听了井上的话，李小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方法也许会让自己强大起来，但是在经历强大的这个过程中，也许会树立许许多多的敌人，就像在与山鲸的战斗之中，他看到了人性丑恶的一面，就想当然地把所有人的嘴脸都看成了丑恶，他承认，人是有阴暗面的，但是人也是有善良的一面的，比如收养自己的松岛夫妇，还有眼前这个叫井上的男孩子，不就是在黑暗中撒下的一缕阳光吗！为什么之前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呢？
  想到这里，李小俊决定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好好捋一捋自己的计划。
  “你没事吧？”井上见李小俊低头不语，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李小俊这才抬起头，微笑着，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笑。“没事，挺好的。”
  井上这才暗吁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又要被讨厌了，然后说道：“能告诉我强大的秘诀吗？”
  李小俊摇了摇头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已经很强大了。”于是便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星辰。
  井上见李小俊不再说话，便很识趣地道了一声晚安，回到了船舱，只留下了李小俊一个人。
  这一夜，李小俊没有回到舱内，而是独自坐在甲板上，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情，直到再次看见井上时，这次换成李小俊主动打了招呼，激动的井上差点把手里的课本扔下船。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高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所有人按照那人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向远处眺望，只见就在船的左前方，一条高高的水柱从海中喷起，巨大的尾巴像是鸟的翅膀似的举向空中，然后落下，溅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
  这是李小俊第一次看见如此巨大的鲸鱼，虽然以前在海洋馆中见过，但是与真正在大海中遨游的比起来，就像是燕雀与雄鹰之间的差距，那种与生俱来的存在感，如同一颗陨石，即便是坠落，却仍然能够给世界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突然一个词出现在李小俊的脑海中，“鲸落”，那是对鲸鱼最美丽的形容，以前在书上第一次看见关于鲸落的叙述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向往油然而生，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伟人为了一种信念悍不畏死？也许在鲸鱼的身上能够找到答案，如果死亡能够改变什么，那么死亡也就意味着重生。
  想到这里，李小俊心中的阴霾彻底一扫而空，兴奋地双手紧紧抓着船舷，幻想着自己就是那条鲸鱼，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任意遨游。突然，一声闷响，打断了李小俊的思路，只见远处鲸鱼的身边有什么落下，溅起了白色浪花，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殷红的血色。
  李小俊眉头一紧，转头望去，只见船头上一直封锁的大铁盖子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赫然出现了一台像炮一样的东西，正有人操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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