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玫瑰窗
作者:霜沐玲      更新:2021-03-27 22:19      字数:4181
  她是如此美丽,如此文静。
  小巧的鹅蛋脸瘦出了尖下巴,白皙的肌肤度了一层柔光。精致的鼻子下菱形小嘴抿着,唇瓣不点自红。
  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隔着一层水雾,封着令人猜不透的种种情绪,几乎可以称为冷漠。
  “hi”一道明快的声音唤回秦薇识的视线。
  眼前立着一名穿着制服的巡警,脸形很富态,五官深遂,嘴角的笑蔓延至碧蓝的眼里。
  微欠的身体让他看上去很温和,但秦薇识还是警觉不安的往后挪了挪。
  听到他谦和问“howareyoudoing?”
  她早已参加过国内青少年英识比赛并取得过不错的名次,又有着多年坚持不懈的词汇量累积,用英语与人交流早已不是问题。
  这座城市旅游业发达,他热情猜测她也是来观光的。在自我介绍后问她到有什么需要效劳,秦薇识点头,一口流利的口语向他打探路线。
  ok,那双碧蓝的眼里开始带着欣赏,他转身,跑到前台要了份地图。
  又飞快的回来,将地图铺在椅子上,蹲下去拿笔圈出路线。并告诉她坐什么样的车更快捷,顺带介绍了一下附近的酒店以及不可错过的景点。
  他的热情是少言寡语的秦薇识不能影响对方的,言语间毫不吝啬的大赞她是东方美人。
  然后大大方方看她稍稍红了脸,又调皮的问她:在你们国家,鸡蛋炒饭是先放鸡蛋还是先放饭。
  应该是,秦薇识想了想,“先,放油吧!”
  对方哈哈大笑,赞她机智,说这是个他一个中国友人考他的脑筋急转弯的笑话。
  后来他被同事叫回去执勤,三步两回头的冲秦薇识做鬼脸表示不舍。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像儿时梦中神秘的能从烟囱爬进来,将礼物塞进袜子满足小孩子心愿的圣诞老人。
  远远的,那背影已回到岗位。
  秦薇识收回目光,坐回位位子上,低头望着手里做了标记的地图。
  当下的自己,何偿又不像一个孩子呢。
  黎明已至,她将目光投向窗外,于漆黑的夜色中,隐约见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土地。
  *
  庭院的积雪因阳光已消融得露出了草坪,沉寂的润在路灯下,时间已是傍晚六点。
  小婴儿安稳的睡在摇蓝,jade起身,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
  一旁的佣人见了后连忙过来扶她,她摆摆手,轻声交代了两句拿着手机掩上门,轻手轻脚下了楼梯。
  她来到窗边望了望,安禾还没有回。
  等待间她打开手机,页面自动刷新到一条新闻,吸引她的是图片。
  高清角度拍下一张四人行的照片,她将图放大。那戴墨镜的男人正是淳于谦,再看他旁边,那个面色从容的老者,是四季呈青的季总。
  排版下的配图全是高清无码,她返回标题。发文的是一家口卑极好的杂志社,用了很谨慎的八个字,强强联手,共创辉煌。
  再拉到最底下,果然关闭了评论。
  这是一篇识实务不炒噱头的报道,文字用得少,仅官方的描述了观煌集团创始人与前辈四季呈青的老总共进午餐,由两人分别带来的高层分析为是以商业目的为前提,并带了句,此次两人的并肩,打破了业内诸多不实的流言。
  说是流言,但业内的人都差不多知道。
  所以此报道一出,讨好了主家又不得罪网友。
  jade站在窗边,心情放松了一点。但眉眼里还是写着等待,她在等留言。
  而后,手机响了下。
  她的心随之一颤,赶紧低头重新点亮屏幕。
  是她,她小小的激动了一下。点进去后先是见到一排黑色字,再仔细读来。
  【桑娜用头巾裹住睡着的孩子,把他们抱回家里。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觉得非这样做不可。她把这两个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让他们同自己的孩子睡在一起,又连忙把帐子拉好。
  ...
  渔夫皱起眉,他的脸变得严肃、忧虑。“嗯,是个问题!”他搔搔后脑勺说,“嗯,你看怎么办?得把他们抱来,我们,我们总能熬过去的!快去!别等他们醒来。”
  但桑娜坐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啦?不愿意吗?你怎么啦,桑娜?”
  “你瞧,他们在这里啦。”桑娜拉开了帐子。
  jade姐,这个故事你一定也知道。
  后来我常常在想,这对《穷人》是不是含辛茹苦养大了七个孩子;孩子们应该都非常有出息,且十分孝顺。
  人性总时而复杂扭曲,时而单纯如一块纯金,只需要一点阳光便熠熠生辉。
  jade姐,我知道,她是爱我的,而我却不是那么善良的人。】
  信息读完了,那个她,指的是谁?
  jade的心更沉重,她端着手机沉思。觉得自己必需要说点什么,于是回了句:知道她爱你,这就够了!
  消息发出去五分钟后,也没有收到回复。
  她开始明白,对方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聆听的对向。
  思来想去后jade终于停下走动的脚步,她私心认为,是这样的倾诉拉近了两人心灵的距离。
  于是怀着这样的秘密,说服自己平静等待。
  *
  病房内,淳于谦靠坐着,眼科医生刚刚出去。秋繁就来了,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云姨面色沉重,鬓角似乎有了白发的痕迹。看到他时只是礼貌欠了欠身,然后关门出去了。
  一年前的冬天,也有过这样一段日子。但她难过的是看到现在这样的淳于谦,他没有颓废,甚至已与仇恨和解,可他再也没法有笑过,自从秦小姐搬出去后,他活得日渐机械化。
  虽已睡了几个小时,但淳于谦看上去还是累极了。右手手背上还扎着针,眼里的血丝淡了一些。
  “几点了?”他哑着嗓子问。
  “二十一刻点”秋繁直径坐到椅子上。
  “你还没下班?”
  “差不多了,来看看你。”他顿了顿,又道“季爷爷刚才来过,等了一会儿才走。”
  “嗯”
  “你好好休息!”
  灯是暖的,气氛却消沉。
  眼里的血丝终于淡了一点,离全愈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想去看他”他开口。
  秋繁知道,做完这一切他终于能心无旁骛的做他自己了。
  “好!”他应声。
  两人出了病房,顷长的身影无惧寒冷的走进夜色。
  白色奔弛义无反顾沿着路灯开到了疗养院。
  清雅的院内环境并不能让人心情放松,时隔多年后,再次见曾经的长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四季集团熬过危机后几乎成为业内风向标,在地产尚未撅起时开创了一个纪元。
  那时的季叔叔是何等的意气分发,如今,记忆中,小屾阿姨的模样竟已渐渐模糊了。
  秋繁站在病床前热泪盈眶。
  病床上的人面容有些枯槁,那是内脏功能衰退的迹象。
  所有人都知道,他活着,只不过是季老先生的期盼。
  秋繁深叹,多庆幸如今淳于谦已能将过往释怀。
  将会延续垂垂老矣的季老先生的念想。
  真正使人痛苦的根源在皮肉之上,是意念的困顿,精神上的爱恨折磨。
  这一室温暖,因着暖气。
  却令人窒息。
  淳于谦通红的眸中应着苍白的面孔,慢慢平复内心的挣扎。
  我将不再持续恨你,我将放过自己。
  “季禹行,下辈子咱们不要再遇见了。”说完这句话,他结束了这场探视。
  秋繁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前面的身影走得很快,他小跑了两步才追上。
  两个并肩回到车内,一坐下淳于谦双手遮眼,痛苦得弯下腰。
  秋繁触亮车灯,清洁过双手低头凑过去“我看看!”
  他指腹轻轻压下他的眼睑,灯照下细微的血管染得眼里的晶莹像血泪般可怖。
  “胀痛,灼热?”他发动车,判断病症。
  淳于谦闷哼了一声,他暗叫不好。
  回到医院后直奔眼科眼检查“你这角膜已有穿孔的迹象了呀!”医生惊道“还请尊医嘱接受治辽吧!再严重一点将影响到视力”
  “好!”秋繁代答。
  忙完一切后已是凌晨,他没有回去,在办公室简单洗漱后躺在了陪护床。
  *
  黎明后,起了白雾。秦薇识出了大厅,在银行自助机兑了美金,进了间金碧辉煌的酒店。
  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令她短暂回忆起在别墅渡过的快乐时光,她将自己沉在其中。在精油弥散香气的蒸汽中,大颗大颗落下泪来。
  阳光驱散了迷糊,当她出了酒店,再站在街头时。整个景象焕然一新,虽然还未到市中心,但这座城市,经历过二战,和疾病侵袭后似乎依然能找到想像中金碧辉煌的模样。
  沐浴在阳光中的行人笑颜如花,热情拥抱或礼节性亲吻,像是在庆祝这暖阳。
  秦薇识转身,见酒店的橱窗上纷纷贴着烂漫的装饰,圣诞节的气氛并未完全撤下。
  她并没有被这景象迷惑,也没有企图深究哪个细节是他曾经跟她提过的。甚至刻意不去想自己走过的地方是否有他的脚印。
  她只是来完成自己的心愿,她要去的是圣约翰大教堂,那里有美国最大的玫瑰窗。
  玫瑰窗,没那么遥不可及,却填满过她整个少女时代的梦。
  金色阳光洒在她的发间,粉色面颊,柔顺的乌发以及星光般的双眸。
  她轻松的跃下台阶,折回机场顺利上了辆黄色出租车。
  天空越发蓝得纯净,沿途的风景闪过,她的心随着建筑物的高底变化,路面行人的增减而有了些许波动。
  驾驶室的司机看上去像印度人,一双眼白过多眸不时从后视境打量。
  秦薇识收回视线,看手机上导航线一点点靠近目地的。
  不久,终于到了。
  她在雕塑附近下车,仰头感叹一百多年前始创的宏伟建筑,曾未观全貌,便已为叹。
  自胸腔呼出的气流有种超然的洒脱,她先是静站,回想a城的教堂,美的部份居多,如此神圣的感觉相对微弱。
  这是秦薇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站在它面前,在121000平方英尺,全长600英尺的建筑面前。
  人是多么渺小,更何况这每一寸斑驳的石面都见证过历史。
  不是人类遗忘了历史,而是历史淘汰了人类。
  历史一直在续写,会更悠长。一个多世纪来,这教堂断断续续,还在建,谁知道以后会是怎样?
  但我不要以后了,秦薇识抿起嘴角。动了动僵硬的双脚,走向排队区,
  她接上耳塞,放了首自己最喜爱的曲子。
  进了主厅后游客分散,各自游览。
  举相机的人络绎不绝,她路过一个捧着绘描本的少年旁边。他目光专注,笔下正在绘墙上的浮雕。
  在灿烂的灯照下她的目光顺着巨幅织绵,阅览过圣经故事。
  阳光不断从外投射进来,光,它透过这面,直径高达12英尺,镶嵌达一万多块,风格图案各异的玫瑰窗投进来。投在秦薇识面庞,将教堂内部渲染得炫彩夺目。
  她痴迷的站在原地,五彩缤纷又斑驳陆离的光阴中,美得让人心痛。
  一种恍若隔世的心酸自双眸涌出,她秦薇识在异国,在陌生的人群里。
  这默默流出的泪水,又被她飞快的揩去,这一刻,她忘记了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张叠好的蓝色手帕递到她面前,绘素描的少年胸前抱着绘本,脸上带着绅士的微笑,蓝色眼里闪着温和。
  “thanks”秦薇识欠身,并未接受对方的好意。
  她转身逃离窗下,回到现实中来。
  中厅,穹顶之下。精心雕刻的大理石布道坛比平面的照片震撼许多,只是泛着微红的目光再也期待,匆匆扫过唱诗楼,跃过一直被人描述的共有141排,8035根乐管的风琴。
  这些,就够了。
  她开始往回走,孤单的身影如一只雏鸟般翩然离场。
  来过,看过。遇到过,相爱过,
  就已经足够了。
  回到机场时太阳升到正午,她重新买了机票。
  等待时秦薇识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默默的吃一块三明治。
  一个小时候,她顺利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