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死,我亦不独活
作者:
三月陌 更新:2021-03-27 19:53 字数:2696
次日天明,那两名婢女似是知道清浅并未安睡一般,很早就进来服侍她洗簌。
“告诉你们的主人,我要见他。”清浅坐在妆台前,从铜镜中看向两名婢子。
“到了该见的时候主人自会见你。请姑娘安心在这里休息。”其中一个婢女面色无波的回道。
清浅拿起一把梳子慢慢的梳起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边梳边从镜中看向身后的那个婢子,“你们两个该是都会些功夫的,不知王爷这样让你们看住我到底是哪里不放心。”她缓缓地问。
“姑娘多心了,我家主人只吩咐奴婢侍伺好姑娘,奴婢并不敢冒犯姑娘。”其中一个婢子先是一愣继而说道。
清浅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缕发。她勾了勾唇角,看来自己赌对了。
那两个婢子看着她的笑意都不自在起来,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是清浅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让那二人心生疑虑,她们互看了一眼,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匆匆地出去了。
谁同她讲过那人是个王爷?但是那两个婢子却一直没有否认,这是条件反射的认同,那么这个王爷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吗?
冬日的阳光清冷无力,清浅缓缓踱出院子,这座宅子虽然不算很大,但也是十分精致,前后院落还有一个花园。此时刚刚入冬,云漪的冬天并不似北方寒冷,湖水还在风中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只是站在池边寒意透骨。她身上还是前日的那一身大红嫁衣,羸弱的身躯立一池寒水岸边。乍起的微风吹动她额前发的,她的眼神空渺,望着天际。
远远的,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仿如浩渺烟波之中走出的女子,给这冬日灰色的天空拔开一抹春色。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直到清浅转头望向这边,他才回过神来,径直走向她的身边。
“天气寒凉,水边寒气更重,姑娘还是多保重身体,小心着凉。”他说,可是又顿住,心中恼恨自己。
“你看那天上的飞鸟。”清浅没有理会他,又转头看向天际,词不搭意地说道。
男子一愣,也看向天空,确有几只小鸟在头顶上空盘旋,一会落在树梢,一会落在瓦间。他不解,也不多言。
“它们是不是有些傻啊,本来有一对翅膀,为何偏偏认准了这一座园子,徘徊不去呢?”清浅也并没有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也许这园子里有它们留恋的东西吧。”男子也看向那天空中的那几只小鸟说道。
“怕是这东西是它们舍不得又放不下吧。”清浅回眸看向他。
“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有闲情理会这些,姑娘倒也是与常人不同。”男子笑了笑,负手走向她身边。一双眼盯着她的脸,眸光冰寒,清浅与他对视一眼便瞥开眸光。
“你是觉得我能从这里逃出去,还是有人能把我从这里救出去?”清浅微微一笑,缓步走向一边的凉亭。
“这两件事想都不要想,进了这个院子,除了我想放掉你,否则插翅也休想逃出去。”他语气不善。
“那我为何要为这些不能做到的事情伤脑筋,目前的形式看,你并不想杀我,说明留着我还有用,那用一点闲情关心一下身外事又有何不可。”清浅拂衣坐下抬头问他。
“哦?难道你不好奇我掳你来是为何,现在东方烈又如何了?”男子微扬了一侧的唇角冷声问道。
“烈王征战杀伐数年,见过无数生死,现下这一点如何应对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清浅面色无波,眸色深深地看见那人说道。
“哈哈,你倒是对东方烈信心十足,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他死了呢?”男人语气阴冷,眸光如剑看向清浅。
“他生,你困不住我;他死,我亦不独活。”清浅淡淡地说道。
男子突然无言,愣在当场。他以为清浅多少也要惊慌,会急于打听东方烈的情况,却不想她却是这样一副态度。他心下暗忖,难道她真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还想说什么却见远处奔过来一人,于是一甩袍袖向亭子外走去,迎面那人恭立在路旁,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清浅远远的也看见了,就见那报事的才一说完,面具男子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过一会才又松开,那人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他却一旋身又回到亭子里,直接走到清浅的近前俯身在她面前声音低哑冰冷地说道:”现在你也可以死了,因为东方烈已经死了。”
清浅身子一震,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乱成一团,她抬眸看他,却见他的眼中满是狠戾,这情绪的背后还暗藏着另一情绪——不甘和愤怒。
她缓缓站起来,盯着他的眼,一脸淡然。然后退出几步之外立在那里依然看着他。
男人有些疑惑,半俯的身体站直了,也看向她。
“你还不打算说自己是谁吧?”清浅缓缓地问。
“这个恐怕你到死也不会知道了。”男人冷笑道。
“那我猜猜好了。”清浅依然缓缓地说道。她并不急燥,也不见有何伤心之态。
男子觉得奇怪,冷笑道:“看来女人的话并不能全然相信,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死,你亦不独活’。可看哪有一点不想独活的样子啊。”
“东方烈又没有死,我为什么要先去死。”清浅冷冷地回道。
男人一愣,眼神如刀射向清浅。
“不要这样看我,东方烈若是死了,你还能那般恼怒。”清浅嘲讽道。“我还是先猜猜你是谁吧,猜对了,你就可以摘下面具了,总戴着那个东西不健康。”
“你——”男人抬手指向她。
“你不用指着我,我也只是觉得猜谜比较有趣,何况你这院子又没有什么生气。”清浅笑道,“潇王爷,你摘了面具我也依然逃不出你这院子。”
男人愣住,目光越发的狠戾。他立在那里很久也没有出声,最后才问:“你是如何猜到的?”说着,他缓缓脱下面具,面具后是一张苍白狠戾的面庞。
“这个并不重要。”清浅已退至亭子边上,她越发觉得东方潇似乎对她起了杀心。
“但我觉得很重要呢!”他一步一步走近她。而清浅也一步一步向退,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她猛然躬身抚住胸口脚下踉跄。同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骇的叫声:“小心!”可是下一刻她在茫然间感觉自己落入水中,冰冷的湖水呛入耳鼻口中,这时候清浅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刺骨的寒袭向自己的四肢百骸,那疼痛并不比心口的疼差多少。幸好她习水性,屏住呼吸拼命向上游。湖水并不很的深,她破水而出的时候正看到东方潇站在岸边焦急地看着水面,已经有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见清浅从水底冒出来,他的神色变了不知几变,十分复杂。有侍卫将清浅从水中捞起,清浅坐在岸边一身狼狈地抬头看他。
东方潇面色苍白,紧抿着唇狠狠地看着她,却忽地见清浅笑了起来,他怒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负王爷所望,没死成。”说完笑意倏然而止,东方潇以为她还要说什么更难听的话,可是没想到她面色愈苍白,猛地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软下去,再无生气。
这一下子让东方潇愣住了,他看躺在地上的人,面色苍白,湿淋淋地发丝覆在面上,唇角溢着鲜红的血色。他有些不能相信,这是那个刚才还同他在亭子里冷嘲热讽的人吗?刚才自己想干什么来着,哦,想让她死,可是此刻这个人似乎与死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自己为何并没有丝毫快感呢?
谁知道呢?大约一个人做很多事根本不知道最终要追求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