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寝宫
作者:九旒白纛      更新:2021-03-27 16:46      字数:2476
  苏哲从医馆跑出来,他在夜色中的街道上狂奔,仿佛身后有巨大的绝望在追逐他。他一直跑到力竭,仿佛焚烧的肺部剧烈收缩,让他不断大口喘着粗气。
  苏哲的喘息渐渐平息,他靠在墙角,早已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阴暗僻静的小巷,昏黄的灯笼,初落的雪花和存有余温的土壤和成烂泥。石板铺就的小巷传来脚步声,沉稳缓慢,苏哲抬头,发现从尽头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昏暗的灯笼照亮他的脸,深刻的皱纹和稀疏花白的长胡子,那是一个很苍老的男人。
  “失误和冲突贯穿人历史古今,作为社会组成者的人类也不外如是。那些令人懊悔和失望的事物到最后总能证明,这其实是送给年轻人的珍贵礼物,在不断挫折中他会因这份礼物而愈加强大。
  那么这位迷惘的年轻人,你有什么看不开的,不妨讲给我这个好为人师的糟老头听听?”
  中京府皇极城,皇帝寝宫。
  一月的中京府大雪飘摇,自遥远北方冻土而来的凛冽寒风冻结万物。值守的禁军将士犹如巍峨沉默的大山,伫立在宫门前巍然不动。他们紧紧握死腰间的直刀,身着镀黄铜的山文字甲,里面厚厚的镶钉棉甲和毛皮围脖从铠甲领口露出。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沈秋分穿过鳞次栉比金碧辉煌的层层宫殿,一路走到寝宫前,身周没有一个随侍,好像这里对他来说熟悉的就像在自家花园中漫步。
  把门的禁军侍卫脚步重重往地上一顿,右手平端往左胸心脏处猛力一锤,传来一声尖利的嗡鸣,那是金属手甲和整锻的胸甲碰撞发出的金石之音。
  沈秋分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军礼,随后禁军侍卫拉开了宫门,沈秋分缓步进入。宫内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一张案台上亮如白昼,一个中年人正伏案仔细阅览卷宗。
  不怒自威的气势和身上的大黄色九爪盘龙袍服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这个男人就是大牧的天可汗,西漠十五国宗主,龙颅座之主,宁朝百万山河的实际归属者,大宁第十二代皇帝,煊赫大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秋分上半身板的像一把笔直的利剑,自腰部弯曲鞠躬九十度,双手前伸抱礼。
  “爱卿免礼。”煊赫帝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口头嘘寒问暖鞍马劳顿一路北上的沈秋分,仅仅是低头接着阅览各地的卷宗。而只有短短四字的话语也冷硬的像一块石头。沈秋分没有诚惶诚恐,神态平常,好像早就习惯一般。当今圣上就这个生冷性子,底下臣子都暗中叫他石皇上,沈秋分再清楚不过。
  “紧急宣你入宫是因为新军情。”煊赫帝依然不抬头,仅仅是左手推出去一张纸。“你路上的那份早过时了,看看。”
  沈秋分驾轻就熟的从案台上拿过那张纸,随着阅览,那张纸仿佛开始变得重若千钧。
  “沙夜士之王达哈斯,帝国二八六年十月初委喀喇乌斯费尔哈为军队元帅,拔十八万大军北上横渡比弗利峡湾,两月内克五十五城,灭八国,幻海以东一千三百里尽皆赭旗,兵锋直指西部十五国。
  北大牧巴哈达汗国军队已与长生军在白野鏖战一月余,北十八卫城接连告急,王帐侍卫长毕都战死,镇北都护府前将军王彦战死,巴哈达汗国军死伤八千余,镇北都护府禁军死伤七千余,事态十万火急。
  仙辞府高山诸部内部出现叛乱,新族长和保王党被叛党逼进天荡山……”
  沈秋分看的心惊肉跳。
  煊赫帝终于放下了手头的卷宗。
  “大宁现在四方受敌,西有沙夜士,北有长生者和边奴,东方外海有沃尔班,线报显示,沃尔班背后甚至还有个更强大的宗主国,更不用提南部半岛那些乱臣贼子。
  事要一件一件理,饭要一口一口吃。你说说现在什么事最要紧?”
  “秉皇上,微臣认为北方事态最紧,西部沙夜士次之,高山内乱第三。”
  “解释。”
  “大牧骑兵向来是我朝能横扫大陆的最关键基石,白野以南就是查罕草原,出产的沙兰种马是全大宁最精锐的战马马种。
  长生者每攻下一地必灭尽一地一切活物,所过之处犹如灭世。今年北方长生者多过以往,伤亡尤其惨重,超越往年三倍,如不立即救援巴哈达部极可能亡国,到时我们将丧失四成的精锐骑兵和全部沙兰马。这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我们对沙夜士的动兵策略。
  而沙夜士虽然举全国之力来犯,但和我们之间还隔西部十五国,一年之内不会有太大危急情况。
  至于高山诸部内乱一事,仙辞府府军和中南禁军弹手之间即可解决,事情不大。”
  “朕倒是觉得沈爱卿所言不对。”
  “哦?臣愿详闻吾皇之见。”
  “你沈家和扎哈澜蹄州王乃世交,关系不浅。这间接影响了你的军事思路,自觉骑兵乃克敌制胜之关键,但其实步兵和骑兵同等重要,如若没有步兵做基,骑兵乃浮根之萍早晚随风飘去。
  大宁和三部汗国的传统战争手段蒙蔽了你的眼界。高山诸部向来是宁朝步军中流砥柱,其族人坚韧不拔,内柔外刚,每一次宁朝对外用兵的大胜其背后都有高山人不可磨灭的贡献。那些牧族将领在前线把敌人做羊群驱赶时,其先提条件都是因为高山人步军稳固了他们的后背。
  而你身为军人却并不是皇帝,懂前线作战但对国民生计却所知不多。从一百年前那个奇人带来了诸如‘资本经济’‘商品经济’‘工业生产线’等前所未见的名词后,大宁已经被他深深改变了,若说前朝百姓只耕自己一亩三分地,其国还依然可以繁荣昌盛,可对于我们大宁来说这已经完全行不通了。
  西部十五国中一国反水或陷落,都将直接影响其余十五国,我们和西部国家的贸易为我们提供了近八成的军费,他们一旦动乱,将直接牵连到你的军中旧部下明年还能不能发粮饷,更不用提因东西贸易而繁荣的西京以及整个风河道蹄州府上京府。真真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至于巴哈达汗国和长生者,呵呵,疆德王达日安赤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朕心知肚明。朕和他乃同龄人,自幼就是好友,他肚子里的坏水比东俪的商人还多,那一副牧族独有的剽悍又憨厚的面容也就能骗骗不熟悉的外人,想在朕这里装模作样可真真是选错了人。累计伤亡一万五千余?!八成是他拿刀顶着监军脖子写的,不过是想要朕给他个枢密院指挥使,再加上个百八十万的军队。”
  “什么?如此欺君罔上之罪,那疆德王不怕被满门抄斩?!”沈秋分听到这里惊讶极了。
  煊赫帝摆了摆了手:“无妨,他这么干其实也是为了他此生唯一的梦想,朕打小就蛮理解他。”
  “这?臣不解,到底是什么梦想能让他随意篡改军情?”
  “他?告诉你也不打紧,他是做梦都想挥师北上,杀尽一切边奴和长生者,永绝大宁北方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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