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把周麻子的尸体推下大海，好整以暇整理自己的马刀。随着刚才抹过周麻子的脖子，马刀刀身上一大半的墨都被擦掉了，露出下面亮闪闪的刀身，刀刃滴血未沾，看的苏哲啧啧称奇。
  反射着远处火光，镜面一样的刀身上，苏哲的眼睛一闪而过。那一瞬间，瞳孔里好像在流淌着熔岩。
  远处一个醉醺醺的水手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摇摇摆摆走过来。
  “喂！什么人！干什么呢！”
  苏哲不慌不忙，把刀背在身后。
  “在船舱里遇见一老鼠，弄死提上来扔了！”
  水手听完骂骂咧咧，拎着皮酒囊回身接着喝去了。
  苏哲慢吞吞的重新把刀缠好，转头向船舵室走去。
  船舵室外，苏哲透过小窗看见里面有一个哈欠连天正在值夜的水手。夜晚的航行总是如此无聊，舵盘被固定位置，轮值的水手在这里看着舵盘，提防任何时候可能突然出现的意外状况。这是一个极其无聊的工作，水手又使劲打了一哈欠。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干什么的？这里是船舵室，乘客不要随便……”
  听到敲门声的水手极不耐烦，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门探出头，接着就没有然后了。苏哲从门背后的阴影中冲出，从后抱住水手，两只手绕脖锁死肘部，没一会儿水手就大脑缺氧晕了过去。
  把水手拖进船舵室，再把门关好上锁，现在苏哲和杜船把头之间隔着的，只有一层薄薄的木制墙壁了。苏哲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悠然推开船舵室里的船长室房门，但下一秒苏哲就狼狈的滚了出来。两根弩矢钉在正对门的墙壁上，箭杆还在微微颤动，靠，这还是把多重弩。
  苏哲暗骂一声，这杜船把头还真是个人精，竟如此警觉。
  “妈的对面是谁！我杜某自认交际处事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到底是谁要和我过不去！”
  杜把头一边大吼一边重新给弩上好了弦。此时杜把头相当郁闷，从来沾枕即着的他今天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觉得心里面发慌。正在他辗转反侧之际，门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尤其是那水手话说一半突然没了生息，用屁股想都知道出了事，果不其然。
  苏哲见自己暴露了，看看船长室里灯火通明，外面的船舵室只有一个小油灯，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倚在墙后哼哼唧唧起来，哼哼唧唧几分钟后更是干脆装起死人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杜把头终于按耐不住，单手端着弩，一步一停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蹭。外面光线很暗，从门缝里斜着看能模糊看清一个人正靠着墙壁，露出一双腿来。杜把头想也不想，直接扣动扳机，两根弩矢直接钉进了那人大腿里。
  “嗷嗷嗷！”那人立刻惨嚎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兔崽子，跟你杜爷爷斗你还嫩点！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头两箭我放空了么！现在你腿上中箭，看你还怎么跟我斗！”杜把头高兴极了，从腰间摸出把沃尔班款式的海军刀，蹬腿就准备冲上去，趁你病要你命！
  不对，这声音怎么听着熟悉？靠，是自己马仔！杜把头脸色惨变。苏哲猛的从门里冲了出来，从背后拔出刀直接砍掉了杜把头的海军刀，顺便还有三根手指头在空中飞舞。
  “啊！”杜把头惨叫，他知道自己终于是栽了。
  船只在大海中摇摆，船里的蜡烛油灯也在摇摆，把屋里的各种物件拉出飘忽不定的影子。杜把头被绑在他的太师椅上，看着前面嘴角噙着笑意的苏哲，旁边一样被五花大绑的水手正哼哼唧唧。
  “好汉，这次我杜某认栽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何而来，我承认指使人偷你宝刀这事我也有份，这屋里的东西你看顺眼的全部拿走，就当我跟好汉您赔的不是。”
  哎呦，这杜常青怪不得能混到船把头，挺上道啊？！苏哲欣慰极了。
  “嗯嗯嗯，杜把头你是个明白人啊，我就喜欢和明白人说话。”
  “嘿嘿嘿小兄弟你也厉害呀，竟然能一路追到这来，我杜某对你是真的佩服！唉唉唉小兄弟那个怀表你还是给我留下呗！那东西我还挺喜欢的呀呀呀啊啊！”苏哲埋头翻箱倒柜，从床头柜里搜出来一个金怀表，上面刻着的繁复花纹表明，这是个来自沃尔班王朝的奢侈货。苏哲也不答话，在身上蹭了蹭直接踹进了裤兜。杜把头痛心疾首。
  最后苏哲从书架里搜出来一沓子纸张，上面印着大宁官戳。
  “这是什么？”
  “哎呀这个啊，小兄弟这个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就是个佣兵推荐证明。”
  “哦？”苏哲有点感兴趣了，“你接着说。”
  “这个啊，是一年前大宁圣上在议政会上通过的一个政策，让兵部开了一个新部门，专门招揽老兵去当佣兵的！毕竟这些年大宁不太平啊，到处都在打仗，府军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老爷兵，能打的禁军还捉襟见肘，想来想去就……”
  “你他妈说重点！”苏哲不耐烦。
  “哦哦哦！大宁官府给了各商会资格来推荐佣兵，这个就是佣兵的推举信！戳上商会的印，再写上推举人名字，这人就能去当佣兵了！”
  “这东西有意思啊！”苏哲把那几页纸往杜把头面前一拍。
  “念。”
  “好的好的！依大宁政令，熙照府通达商贸会推荐某某某可作佣兵……虎背狼腰，剑风凌厉，三步内取人性命……可有权组建百人队……其范围只限于广义大宁边界，包括西京府，风河道，杏林府，三汗国，西部十五国，大宁外海……帝国某年某月某日。”
  洋洋洒洒数千字，读的杜把头口干舌燥。苏哲听明白了，彻底明白宁朝推出的这个佣兵是个什么鬼玩意了，这个佣兵和苏哲想象的相去甚远，跟他穿越前玩的那些单机游戏里的完全不一样。
  首先这里对佣兵的定义是宁朝官府军队的雇佣人员，有极大的自主指挥权，不限国家，愿意拿钱打仗就行，报酬结算按人头数来算。虽然大宁的禁军一样是杀的人越多，拿的钱就越多，但是他们有优渥的保障体制，完备的军功晋升机制，对于来自北方牧族诸侯国的参军者服役期达到一定年份后还可获得大宁户籍。而佣兵除了钱，其他东西几乎一概没有。虽然杀人给的钱比禁军更多，但其他待遇寥寥可数，而且报名标准更低。
  除此之外佣兵还被严格限制了活动范围，除少部分边远府道外，其活动范围只能在帝国疆域之外，如若回国，大宁刑律所规定的所有违禁武器甲胄皆需上交保存。且主要任务集中在追缴妖兽、辅助正规军作战、以及帮助宁朝或宁朝附属国进行代理人战争。
  懂了，苏哲从字里行间看懂了三样事。
  第一是大宁东征西讨是真的穷了，穷到战争主力的禁军都要养不起了。
  第二是宁朝的有经验老兵损耗严重，以至于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维持其庞大的军力。
  第三则是，这个佣兵政策完全是给外国人的，待遇如此之低的工作，对于宁朝百姓和北方三汗国来说，入禁军就完事了，而对于附属国和新征服地区的当地土著来说，这恐怕是最好的加入大宁朝户籍的途径。
  可凡事都有个但是，苏哲仿佛看见了机会。军队管理极为严苛，不会有很大的自由性，而佣兵却不一样，他们可以合法的在宁朝疆土之外自由翱翔。而自由就意味这更大的机遇。
  苏哲决定了。
  “杜把头，这东西你签字管用不？”
  “那当然管用啊！我好歹也是个话事人好吧！”杜常青有点摸不着头脑。
  “把这个佣兵推荐签了。”
  “欧好……嗯？！啥？？？”杜把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哲，这纯粹就是骗外国人卖命的玩意，这小子难道看不出来？
  看着杜把头那一脸看弱智的表情，苏哲觉得自己火大的想宰个人。
  “别他妈废话！让你签你就签啊！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啊！”
  “签签签签签签签签！”杜把头倒头如蒜，毕竟那把他之前看上的宝刀正搁在他肩膀上，正在缓缓使劲。连忙用完好的左手签好了字，苏哲长吐一口气，把那份推荐收入囊中。
  “好了，你的赔礼道歉很诚意，可以饶了你了。”
  杜把头大喜过望。
  “但是，哑奴的事咱俩得好好唠唠。”
  杜把头心凉了半截，跟哑奴沾上边，搞不好那可是要被发配到流放地荒山群岛过完余生的，他就怕这小子提到哑奴。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杜把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连叫苏哲的称谓都变了。
  “这位壮士，小人知道自己哪错了，只求壮士您留小的一条生路，您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苏哲这时候也不嬉皮笑脸了，他看着杜常青，表情冷酷。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制造哑奴买卖哑奴的烂人，你若是派个小偷来偷我宝刀，那我也很愿意按道上规矩办事，可那是个哑奴，这就是在挑战我的底线了，这跟多少钱已经完全没关系。虽然你罪不至死，但我一定要让你彻底认识到你的错误。你得为你干的事付出代价，杂种。”
  船长室里传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嚎，那是杜把头在被行刑。
  甲板上正在聚众喝酒划拳的一个水手打了一哆嗦，咦？我好像听见哪里在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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