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忽失都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东西背在了身后。
  “儿子，猜猜阿爸给你买了啥。”
  苏哲眼睛里开始冒星星。“是剪纸画！”
  亦忽失都摸了摸后脑勺，显得有点郁闷。“为啥不管我准备啥，你个小机灵鬼都猜的到，中京权贵子弟在这岁数都没你聪明。”说完把那东西递给了苏哲，那是一个非常平整的牛皮纸包。
  苏哲接过来拆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厚厚一沓剪纸，没有一丁点的折痕和缺损亦或是湿痕。苏哲心里有点苦涩但更多是感动，骑马冒着大雨，还要去十里地外的贸易站买，父爱总是在人最不经意的细节处得以展现。这让他想起来他那蒙古族的老爹，骑着摩托冒着满天风雪，给他买来他最喜欢的清真馆子烙的羊肉饼。酥脆的面皮已经坨了，肉汁流了一塑料袋。那时候，十五岁的他皱着眉头说了句这根本没法吃了啊，而父亲仅仅是擦去肩膀上的雪花歉意的笑了笑。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苏哲一定要对他的父亲说一句爸爸辛苦了我爱你，只是时光不会倒流，苏哲再也不会有机会对他父亲说出我爱你那三个字。
  想到此处苏哲狠狠骂了自己几句，王八蛋你穿越的时候是实打实的十八岁，现在虽然是个十二岁还掺水的小屁孩，但不至于连心境都变成十二岁吧！真他妈没志气。
  苏哲小心翼翼的把剪纸收好，心下又叹了一口气，这玩意应该是六七岁小屁孩喜欢的东西吧，不过谁让是阿爸买的，那就给你这个面子吧！
  这时候帘子又被拉开了，外面是一个浑身湿透的糟老头，那是部落族长。他先大喘了几口气，接着说到：“兀古斯让所有未成年的男孩儿去塞子中心空地集合，亦忽失都赶紧让你家苏哲紧些过去！”
  帐篷里的气氛突然降至冰点，帐外的烈风吹进帐内，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狂风暴雨还没有任何要停歇的意思。苏哲浑身湿透，颤抖的和几十名孩子站在一起。面前是一个浑身笼在宽大黑色袍子里的男人，大大的兜帽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遮住了所有面容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领口大开，能看见袍子下青铜材质的胸甲，上面刻着古老又繁复的精美花纹，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兀古斯，一个让人战栗的古老教派，属于牧族萨满教下的一个教派分支。大宁称其为邪教举国追缉，因为这些隐藏于阴暗中的萨满坚信牧族应该走向纯粹的道路，用地球的话来讲，他们就是一帮原教旨主义下奉行种族主义政策的疯子。说白了就是那帮在中东和美国打了几十年游击战的基地武装恐怖分子。
  这些来自兀古斯的教徒每年深秋，都会隐秘的向草原上那些小部落征收牲贡，违抗的人往往会直接人间蒸发。而现在他们又来了，在春天来到了这个小部落。
  所有孩子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从小就是听着父母说不听话就被兀古斯抓走的故事长大的。对他们的厌恶和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那人开口了，面对着一帮十一二岁的孩子，嘶哑的说到：“我今天来是要选择一个人，一个在一年后我将会领走的人。”
  没有一个孩子说话。周围聚拢的大人们开始躁动不安，十几个热血的汉子已经下意识把手伸向腰间的弯刀。
  那个神秘人不为所动：“被选中的孩子会受到万父天的恩泽！生前万父天会祝福他的体魄，光荣的战死万父天会礼遇他的灵魂！他会投身于我们伟大的事业中来！”
  周围的大人们终于愤怒了，几百把钢刀自腰间抽出，反射火光的雪亮刀芒连成一片。
  “休想带走我们的孩子！”
  “想都不要想！”
  那人环视一周，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轻蔑。“你们敢对我动手喽？想好接下来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了么？”
  这句话给在场的所有大人都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没人能承受兀古斯的怒火，他们就是草原和北境森林中的孤魂野鬼，可汗和宁朝的军队无法堵截住他们，他们会暂时撤退并在之后向告密的人发泄怒火，怒火会把那人的所有亲族连同本人都焚烧成灰。
  一个青年男子发泄的大吼一声，把手中钢刀狠狠贯在地上，激起半米高的泥水，接着转头粗暴的推开人群走了。然后是第二人第三人，直到空地上只剩下孩子们的父母和衰老的族长，还有须发皆张宛如愤怒雄狮般的卫队长无归大叔。
  那人缓缓走进孩子们的行列间，仔细审视每一个男孩的青涩脸庞。
  直到他走到苏哲面前。
  “就是你了。”
  远处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了那人有一道巨大刀疤的脸。扎兰昏死过去，亦忽失都搀住扎兰，悲恸的低头嘶吼。一颗孤零零生长在草原上的栎树燃成了一支硕大的火炬。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疼！亲爹您下手轻点！”
  苏哲悠悠醒转。
  窗外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带着腥味的海风抚过苏哲的鼻子。苏哲怔怔盯着天花板，他又做梦了，梦里回到了那片魂牵梦萦的草原，直到一切都在那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烟消云散。
  他侧头看向旁边，高檀正趴在那里撕心裂肺的痛吼，他的背部皮肤全毁了，一个医生正蒙着面给他一片模糊的背部换线换药，刺鼻的味道让苏哲忍不住想打喷嚏。
  那医生看高檀疼的乱吼，赶忙安慰：“小伙子你忍着点昂！要不是令术士的术法鬼斧神工你早就去见阎王了，现在这点小痛苦还受不了么！给老子忍着！”
  “啊啊啊啊亲爹啊有你这么安慰伤号的么！你他妈就不能下手轻……啊啊啊啊！”那医生手里拿着一根长针，正狠狠扎进高檀的肉里。
  苏哲在一旁看的身体一哆嗦，这一哆嗦不要紧，关键是牵连的苏哲五脏六腑一起疼起来，疼得苏哲冷汗直流只剩下原地哼哼的劲。
  那医生听到动静抬头发现苏哲醒了，叹声到：“苏小兄你那伤势怎么搞的啊，外面给你拔木刺拔了得有一个时辰，里面要不是令术士用法术强行止血，你五脏六腑全都要裂！”
  苏哲听见这话那真是有苦说不出，格老子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又被缠成粽子躺上了床，老子当时不正在和那个水鼠帮舍生忘死玩命互殴么！医生终于处理完高檀的伤势，给他仔细的缠上绷带，高檀两眼一翻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啧，终于撑不住又晕了，这孩子当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当然苏小兄你也是个汉子！”这话苏哲没听完，因为他也被痛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哲又一次醒来，旁边高檀正趴着呼呼大睡，因为趴着的姿势压迫肺部和呼吸道，让从来不打呼噜的高檀打出了令人震撼的响亮呼噜。
  苏哲这次醒来学乖了，他既不动也不说话，更不回忆高檀那惨样，就是抬头傻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记忆回来了一点，他想起来那个脑海里的说话声，还有当时灌注全身的强大力量。那滋味无比美妙，仿佛和世间最美的女人滚床单滚到不举，仿佛吃世间最美味的珍馐吃到撑死，仿佛……仿佛那是世间最甜美的东西，该死的，咋这么像毒品。
  苏哲使劲清空胡思乱想的脑袋，仔细整理碎片般的点滴记忆，他得弄明白自己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气，落寞又消沉。
  旁边有个人，那人叹完气又叹了一声气，仿佛他遇到了什么世上最纠结的事。苏哲的思绪老是被那叹气声打断，这让他烦不胜烦，妈的你想便秘能不能去厕所，老在我耳边隔应我什么意思？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求求大老爷您赶紧离我远点可好。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人走，苏哲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拼着疼死也得做点什么。他小心翼翼的轻声开口，尽可能让肺部里的空气流动的稍微缓慢一点：
  “这位好汉可否不要打扰伤号歇息？你这样很没公德啊。”说完苏哲就后悔了，肺部开始一缩一缩的疼，疼得他瞬间失去了说话的想法。
  喜欢我的苏哈辛请大家收藏：()我的苏哈辛18书包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