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丝清因无法忘却下午潘夫人的那一席话，回去的路上，好一段时间都眉尖微蹙，若有所思，连郑平渊的问话“陆姑娘以为晏舒夫妇是怎样的人？”都完全没有听到。
  郑平渊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止住脚步抬头看着马背上的陆丝清，语气中仍是向日的温和：“在想些什么？这样出神。”
  陆丝清恍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笑：“没事。”
  这样的强笑终究是欲盖弥彰。
  “究竟有什么心事？”郑平渊看着她，语气愈发柔和下来，但这种追问又似乎隐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陆丝清终究隐藏不住，她想了想，纵身跃下马背，同郑平渊并排走着。郑平渊知她有话要说，亦不言语，只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陆丝清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公子，你后悔吗？”
  “什么？”郑平渊先是被陆丝清这没来由的话问得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才要回答，却见旁边的女子已经猛然抬起头来，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讲。郑平渊只好暂时将已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我……”陆丝清缓了缓，轻轻咬了咬嘴唇说，“我几乎一无所有，也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好处，难道你真的不在意？我对于琴棋书画完全不懂，始终只配充当一个听众，难道你也不在意？我不知何为贤良温顺，而且有时脾气很不好。还有，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自来郑府之后，晚上我偷溜出去的次数，不下五次，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她缓了缓，摇摇头说：“我离你心目中的女子实在相差太远了。老实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究竟看重我哪一点！”陆丝清说着，不自觉地几乎要抽噎起来了。她慢慢转过身，拿帕子轻轻拭泪。
  奇怪，实在奇怪。为什么自从遇到他之后，眼泪总是如此轻易地掉下来呢？以前可绝不是这样的。
  郑平渊十分平静地听完陆丝清的一番话，轻轻叹息一声：“我倒宁可你心里有什么话，都能像今天这样发泄出来，而不是总是隐在心里，叫我捉摸不透。”
  陆丝清转过身直视着他：“那么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话。”
  郑平渊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温和地问：“今天潘夫人是不是同你说过什么？”
  陆丝清沉默不语。
  郑平渊看着她颇有些倔强的面庞，第一次发现这个姑娘竟也有这样脆弱与自卑的一面。这样的陆丝清反使他更为怜爱，郑平渊的心越发柔和，轻声说：“姑娘说得不错。我之前的确很看中这些，可是如今大不一样了。”
  陆丝清拭了拭泪水，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过去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郑平渊深深地注视着她：“这不同就在于你。因为是你，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自我遇到你开始，先前那些既定的标准早就已经土崩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择偶标准变成了另外几条：第一，开朗活泼；第二，武艺卓绝；第三，不畏强权，行侠仗义；第四……”
  陆丝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人家心里正烦得了不得，你这个时候还来取笑我。”
  她这种颇带些娇嗔的少女表情又是他以前所未见过的，郑平渊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痴然。过了一会儿，他目光专注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看中你什么？”
  陆丝清诚恳地点了点头。
  郑平渊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实在的，连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早知道以我的出身，本不该与你有太多纠葛，更不该对你动感情之念。只是一切事情又似乎非我自身所能控制。自察觉到这样的念头之后，我也曾想过要离你远远的，可怎么也不料这距离怎会越来越近。我第一次见你，是市集上你救了鸢儿，并把她送回我身边的那次。”他侧身问陆丝清，“你还记得吗？”
  陆丝清想了片刻，抱歉地笑笑：“我只记得鸢儿，却不记得你。”
  陆丝清只记得，那天她一时义愤从魏大雄手中救回素昧平生的郑鸢儿，又终归不放心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姐和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单独回去，便问她可有家人在附近。那侍女说，她家少爷在不远处的雅林字画店看字画。陆丝清索性好人做到底，亲自送了这对主仆过去。刚到书画店门口，便听到那小姐朝里面的一个身影叫了一声‘哥！’陆丝清见人已送到，便安然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她连当时郑鸢儿那天带的的侍女是不是冰荷都不能确定，又怎么会记得郑平渊？当时一切都是无心，自然也料想不到会因此结出这样一个果子来。
  郑平渊说：“那时我刚回头看到你，你没有说一句话便回身走了。当时我很是感激你救了鸢儿，而且心里很觉得纳罕，怎么世上还有这样的姑娘？”
  陆丝清笑了笑说：“我能猜到你当时的想法。在你们这样的斯文人看来，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动武，自然是可以同骂街的泼妇相提并论的。”
  郑平渊微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样的话！我倒从不曾这么想过，只是觉得钦佩的很。”他缓了缓说，“我也从父亲那里学过些招式，自然知道学武远比读书辛苦得多，更何况女子天生身体柔弱。姑娘年纪轻轻身怀绝技，可想而知，之前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功夫在这上面。”
  陆丝清听了这话，点点头说：“这一点你倒说得不错。家师对我要求的确十分严格。”她取笑说，“难不成公子竟是因为武艺而取中我的？”
  郑平渊思忖着摇摇头：“倒也不尽然。最初我对你尚不了解，只是之后的接触，每多一次，便深陷一分。久而久之……”他缓了缓说，“那晚，云儿姑娘的兄长来找你，我听到你同他说话时那样自然，那样爽朗，那样无拘无束，便借机劝自己断了念想。可是没有用，回到府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有时越是压制它，反而……”他微微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喜欢农女丹心请大家收藏：()农女丹心18书包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