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丝清笑着说：“买来的还有什么趣儿？”她微微一笑说：“夫人别急，我自有法子。”陆丝清说着已经从丫鬟流碧手里接过竹篮，那丫鬟正自不解，却看到陆丝清衣袂迎风飘举，轻盈的身躯已离地而起，犹如一只燕子一般掠过池塘的上方。
  岸上的三个女子目瞪口呆，惊异莫名，连一向见怪不怪的潘慕青都有些看住了，她不由得问潘尔雅：“这姑娘到底什么人？”
  潘尔雅无暇回答，只是朝陆丝清喊着：“陆姑娘小心！”与此同时，潘尔雅手中的丝帕也已经攥紧，眼底满是担忧，似乎生怕陆丝清一个不小心坠入塘底。上次虽然已经从郑平渊口中听闻陆丝清的一些事情，知道她识些武艺，可眼前此情此景，还是由不住让人悬心。
  路上的行人也纷纷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这比杂技更有难度的现场表演，周围是一片惊叹之声。
  不过片刻，陆丝清已经折转回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竹篮里已经多了八九个莲蓬，还有顺手摘下的两朵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陆丝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将竹篮递还给那个一脸难以置信的丫鬟。
  潘尔雅依旧惊魂甫定，轻抚着胸口说：“可吓得我！陆姑娘若有个什么闪失，我回去可怎么同郑大官人交代！”与潘尔雅相比，潘慕青此时脸上倒是一片镇静，只是带着几许玩味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陆丝清。
  陆丝清因见短短的时间之内，周围已经围了几十个行人，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众人说：“因不知这处荷塘是谁家的，事先未曾打过招呼，冒昧得很。若这片荷塘的主人果然心疼这几个莲蓬，便去通判府取钱就是。”
  且说自潘尔雅等人出门以后，白晏舒对郑平渊说：“你此时的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事非经历不知难，事到如今，我自是支持你无视旁人的非议往前行。若是你二人果能结为连理，就算你不记得请我们喝喜酒，我和尔雅也定会在家里为你们喝上一杯。可是你的情况比我当年的情形还要复杂一些，有些事情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他缓了缓问，“上次回去以后，《宋刑统》可认真读了？”
  郑平渊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白晏舒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可有备案？”
  郑平渊抬头说：“姑母已经答应收陆姑娘为义女，这样是否可以解决‘官良不婚’这一条呢？”
  白晏舒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忖度着说：“还是要多几个备案才好。”
  郑平渊点了点头，忽然问：“潘夫人的爹娘，还是不准她进门吗？”
  白晏舒似是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说：“总还是老样子。只半年前我升了通判后，岳母曾打发一个贴身的侍婢来看过尔雅一回，余外就别无交往。”
  白晏舒知道郑平渊是担心他同陆丝清的事会触怒爹娘，便说：“你既割舍不了她，铁了心要娶她，就该暂时抛开这些顾虑。凡事有得必有失，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再者，你毕竟是家里的独子，你爹娘即使一时动怒，难道他们果然会不认你吗？这是绝不可能的。不过中间的过程要艰难些罢了。”
  郑平渊叹息着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和潘夫人之所以能有今日的美满，多半是因为潘夫人当日的勇敢。于这一点上，你还真不如嫂夫人。”
  白晏舒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过去，脸上现出赞许的神色：“你说的不错，尔雅的勇敢虽然不轻易显示，但一旦关键之时展现出来，连我都自愧不如。”他又转而说，“你是‘当局者迷’，其实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你的这位陆姑娘也是个勇敢的。设身处地想想，人家一个姑娘家，不顾非议跟你来到金陵，这同私奔有什么区别？上次你在我这里时，曾私底下同我说，你并不确信这姑娘对你的心意。现而今她连名节都已经抛弃了，你还要她怎样做呢？这姑娘分明已经破釜沉舟，说句后怕的话，如果有一天你二人无果，她就连生长的兰溪县都回不去了。这位陆姑娘像是个心思细密的，种种后果她必然都思忖过了。她虽明知阻力重重，可到底还是跟了你来。若她心里没有你，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
  郑平渊面有愧意：“你说的不错，先前的确是我多心了。”他缓了缓又说，“不过我总隐约感觉我与她之间有一层隔阂。怎么说呢？她在我面前，总是带着笑容的，从来没有现出忧虑的神色，也绝口不提以后的事。”
  白晏舒听了，叹息说：“由此可见，这个姑娘不只心里有你，而且还时时一意在为你着想。”
  郑平渊猛然抬头问：“这话怎么说？”
  白晏舒耐心地解释：“她深知你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已经很多，不愿在你面前露出忧虑，是不想你压力更大。眼下这位姑娘的种种表现，分明已是在说——不论结局如何，我决不怨你。若她是贪慕荣华之人，是万难做到这一点的。”
  郑平渊思忖一会儿，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有理。”
  白晏舒又说：“其实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单以今日这姑娘看你时柔和的眼神，若说她对你并无情意，我是绝不相信的。”
  忽然郑平渊轻轻一笑：“这个姑娘……说起来我还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白晏舒诧异：“难道陆姑娘之前已经许了人家了？”
  郑平渊说：“还没有定亲。我虽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人，但曾听到过他和陆姑娘之间的谈话。我感受得出他是个忠厚的人，而且对陆姑娘十分有意。他的家人似乎也很中意陆姑娘。”
  白晏舒问：“那么陆姑娘自己呢？”
  郑平渊摇摇头：“我不知道。此事我到底不好亲自问她，而陆姑娘也从未提起过。但我想陆姑娘对他至少并不反感。若是我没有出现，或许今后他们可以水到渠成、结为连理也未可知。”
  白晏舒笑了笑：“若是如此，你便越发要珍惜这个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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