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杂记
  顶着钻心的疼痛，苏青依然安然地吃完饭在小道上跑步，因为照顾头部的疼痛感而减少了上下颠簸的频率，苏青的上半身用比平常更多的力量维持头部的稳定。
  “呼。”又一个跨步，苏青的右脚率先落地，踩在了想象中的终点线，实际中的树叶子上。
  看来今天的运气也会不错呢，程度较轻的心理暗示是积极心态的加油站，虽然苏青知道运气这种东西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春天的温度、湿度导致它是个近乎完美的季节，一段小跑产生不了多少热度和汗水，很快就在风中消散。
  “今天是魔法攻击课程呢，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样的人。”苏青慢慢悠悠地往后山走，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全天都有时间观察这世界的人很清楚什么时间路上空空。
  乍一看奉天学院跟之前世界的校园没什么区别，除了建筑风格更魔幻一点，学院高层对法阵之类的高阶知识隐藏得很好，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学生偷学导致受伤，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被心怀恶意的人觊觎吧。
  “不需要人来打扫，还真是方便呢。”
  空空的学院路面很干净，这种干净程度不是人能完成的任务，特别是在树底下跑了十几分钟才见到一个树叶子这种情况。
  后山还是那个后山，坑坑洼洼，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苏青并没有躺进某个坑，今天他选择坐在地上靠着一个小斜坡，等待太阳光照到他的身上。
  “魔法的创造者无人知晓，但是魔法的起源绝不是五年前。根据伟大的吟游诗人所讲，虽然他说这只是个故事。在遥远到人们仍是愚昧无知的年代，魔法便无处不在，人们将其视为邪术，因为它施展了人力所不能及的可怕力量。”
  “飞翔、火焰、狂风甚至是死亡的生命得以复生，将人冠以兽、自然、神的名义，人以非人的姿态行走，便是邪恶。”
  “邪恶的存在不为世人所容，魔法在遥远年代遭受了难以想象的覆灭。不知人类为何能飞翔，便将其击落；不知火焰从何而起，便将其扑灭；不知风从何而来，便竖起高墙；不知人为何死而复生，便将其再次杀死...”
  “不知人为何不同，便将其杀死...”
  “渴望力量的人，生啖其肉；惧怕力量的人，将其千刀万剐。”
  “邪恶不为人所容，将邪恶踩在脚底的人却是英雄。心怀恐惧的智者为了正义创造出令邪恶望而丧胆的武器。”
  杂记上到这里戛然而止，苏青翻到当初记载着契约制作方法的那一页，内心复杂地再次阅读了这篇刻在制作方法上的“故事”。
  “力量是没有对错的，弱者无法做到心怀善意地保护自己。”苏青很想在书上刻上这么一段话，但是久久没有动作。
  解释自己的行为话语和安慰别人的痛苦，这两件事对苏青同样难做，要想正确地理解一句话，必须站在当时的角度思考。
  人都是特殊的，要问苏青自己觉得他特殊在哪里的话，他可能会说他能做到这一点。
  他能理解愚昧之人眼中的邪恶，他能理解邪恶之人心中的恐慌，他能理解执笔人写出的愤怒。
  心怀善意，是多么简单又多么高贵的品质。
  对于心怀恶意的人来说，理解恶人的想法似乎比作恶更为可耻，甚至“力量是没有对错的”这种话对遭受痛苦的人并不公平，以恶制恶，对他们来说才是完美的规则。
  而如今，英雄变成了恶人，恶人又变成了什么呢？
  既然人和人都是人，那么理解恶人和理解好人又有什么区别？
  能理解恶人的人，难道也是恶人吗？
  杂记里还有这样一篇“故事”。
  甲乙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夜色朦胧中甲遇到一个衣衫不整身材姣好的少女躺在路边，甲按捺不住上前动手动脚，少女似乎还有点意识，不时地反抗，乙见到便赶走了甲。
  甲骂骂咧咧地走了，脸上还有少女反抗留下的抓痕和巴掌印，乙把少女带回家，规规矩矩地安顿好，偶然一瞥内心大乱，出门吹风恍然发觉自己竟能理解甲的作为，顿时懊恼不已。
  待乙冷静下来已经是清晨，回到家只看见少女已经离去，只留下感谢的字条，很显然她从乙对自己的行为中感受到了善意。
  乙大为欣慰，感觉自己的坚持有了回报，比什么都开心。
  隔日，少女的父母找上门来，后面跟着低着头的少女，父母骂骂咧咧扯着少女新换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乙家里的味道。乙赶紧辩解，父母又怎么肯听，谁会相信这样的事情？谁会相信一个大小伙子不动心？
  撕扯殴打中，乙不敢反抗生怕伤了少女的父母，与少女同样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抓痕和巴掌印，连要害也没少挨打，少女害怕地颤抖着，没有出言制止也没有逃跑。
  乙没有出口让少女帮忙解释，等到众人离去，乙站在一片狼藉的家里，不知所想。
  当晚，乙落魄地在街上走着，见到路边有一个衣衫不整身材姣好的少女躺着，
  上前动手动脚？
  上前帮忙？
  亦或是不管不顾？
  这个故事里，甲是恶人？少女是恶人？少女的父母是恶人？或者说乙是恶人？
  恶人是谁，制造恶人的是谁，在一定程度上完全取决于乙做了什么。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因为他除了做到平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还承担着常人所想像不到的痛苦和责任。
  如果只是论所做之事的话，天才全是英雄，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如果只是论心中所想的话，世间全是恶人，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力量是没有对错的，错的永远是人。
  心怀善意地去保护别人，应该是强者的责任。
  苏青的眼神不知道在何时完全变了模样，深邃的眼眸里充斥着负面情绪，暴戾、愤恨、痛苦、对人性的绝望...
  “永远不要让自己落到乙这个地步。”
  或许只有苏青自己知道，他落不下笔的原因不是他做不到用这句话去安慰别人，而是他自己无法做到心怀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