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山腹内潮湿而且森冷，宽阔的通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点起一堆篝火，既可驱除寒气，又能照明。
  摇曳的火光间，两侧的岩壁上不时现出粗糙的图案。那些雕刻与那个六朝工匠的精细相去甚远，粗犷的划痕充满了蛮荒和原始的气息，大概出自鬼王峒的手笔。
  看来阁罗确实把他们当成朋友，离开驿馆时，没有一名鬼仆过来阻挡。这让王剑的行动变得很方便，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是花苗的人，花婷玉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还戴了条面纱，不过很快她就取了下来，因为偌大的山洞中，除了他们，再没有任何人。
  洞穴渐渐变得狭窄，苔藓也越来越少。绕过一个弯，两侧的岩石突然一变，表面像高温烧过的琉璃一样泛出火一样的红色，凹陷的岩壁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洞口。
  “好像玛瑙哦。”花婷玉左顾右盼地说。
  山洞渐渐变得崎岖，脚下的岩石也没有再修整过。王剑从最后一堆篝火中捡起一根树枝当作火把，当先朝上攀去。
  “喂，找不到路怎么办？”花婷玉在后面提醒。
  “好办。”王剑掏出珊瑚匕首，在岩壁上刻了一个标记。
  “这是什么标记？”花婷玉好奇地说。
  “保证我们不迷路的东西。”王剑收起匕首。
  黑暗中传来涓涓水声，王剑举起火把，眼前一条溪流贴着岩壁蜿蜒流动，火光下，溪流泛起奇异的色泽，溪底的岩石凝结出细小的突起，就像鹅雏嫩黄的茸毛。
  “不会有毒吧。”花婷玉拿出银针试了试，忽然高兴地说道：“你瞧！水里有小鱼鱼呢！”
  “游得好快！”花婷玉捧起水，“是透明的呢，连肚子里的东西都看得到！咦？它们怎么没有眼睛？”
  “这里没有光线，它们要眼睛没用，当然不会长了。”王剑说着，在岩壁上刻下第七个标记。这里离山后已经不远，但可以通行的山洞也到了尽头。
  花婷玉低头看着水流的方向，“这里好像可以过去。”
  溪流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方流入，石缝很矮，只有伏着身才能钻进去。王剑把火把探入石缝，枝上的火焰立刻被气流扯动。前方黑沉沉看不到底，似乎是一个很深的空间。
  裎宗扬收回火把，“要回去吗？”
  “才不要！”花婷玉兴致勃勃地说：“我要看小鱼鱼游到哪里去了。让我先进！”
  “别挤！我先，你跟着我。”
  王剑不由分说地把花婷玉推到后面，当先钻进石缝。火把下，银色的小鱼对光线毫无反应，却对声音十分敏感。它们浮在空气般透明的水中，一点细微的响动，就闪电般游开，然后在远处重新聚成一团。
  石缝只有肩膀高低，在里面想翻个身都困难。但王剑清楚看到前方飘来的磷火。忽然额角微微一热，一股阴冷的感觉进入体内。
  王剑忽然停住。花婷玉鼻子撞到他腿上，酸得差点流下眼泪，生气地拧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傻！”
  王剑晃了晃火把，“前面没路了。”
  摇曳的火光下，溪流在石缝间绕了个弯，消失在岩石的缝隙中。面前一块黑色的玄武岩挡在洞口，隐约能看到岩石右侧有道缝隙，但王剑手臂不够长，没办法伸过去照明。
  “我才不信呢！”花婷玉奋力从王剑腿上爬过。
  “喂，你别过来！这里很窄！你若挤过来……”
  “呶……就像这样，咱们谁都动不了。”王剑无奈地说。
  “大笨蛋，你往那边挪一点！”花婷玉用膝盖顶着王剑的大腿说。
  “我背后是石头好不好？”
  “你的腰顶到我了。”
  “这个洞是弯的，我旁边就是一块大石头——喂，你别挤了！”
  花婷玉使劲推着他，“你不会侧过来？给我留点位置嘛！”
  王剑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说的啊。”
  王剑侧过身，花婷的身体紧贴着他身体正面努力向上挪动，然后小丫头发出一声惨叫：“糟了！我被卡住了！”
  “太好了。”王剑说。
  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小，但由于一块凸出的岩石，让山洞变得弯曲，才难以通行。
  本来王剑还能挪动一下，可花婷玉非要挤进来，结果两个人腰部都被石头卡住，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紧紧贴在一起，身体间没有一丝缝隙。
  花婷玉脑袋顶住王剑的下巴，挤得连手臂都难以移动。
  “我都说了让我先进去，你这么胖，把路都堵死了！”
  “我这是健壮！你瞧，全是肌肉！”
  “这下糟了，咱们怎么出去啊？”
  王剑宽慰道：“放心，既然能进来。我们就能出去。”
  “怎么出去？”
  王剑摸出匕首，小心地探到背后，用力剔开腰后那块凸出的岩石，然后一收腹，身体向前滑动半尺，伸手攀住玄武岩边缘。
  他身上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从狭窄的洞口挣出，腿侧被岩石锋利的边缘磨出一道血痕。
  王剑往玄武岩后面看了看，一身轻松地回过头，“前面能过去，不过没有火把了。”
  “流血了？大笨牛！”花婷玉连忙给他扎住伤口。
  那根树枝已经只剩一点余火，随即熄灭。王剑摸黑钻进山洞，然后回过手，拉住花婷玉柔软的手掌。
  “好锋利的匕首。咦，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我不是刚想到吗？”
  “你骗我！”
  “啊！你踢到我伤口了……”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痛不痛啊？”
  “痛死了……”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让你踢还一下。”
  ……
  两人摸索着在低矮的岩洞中钻行良久，终于看到一抹微光。
  那条溪水百折千回之后，又在前方出现，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一个男子赤着下身，盘膝坐在水潭边，正借着火褶的微光，用一根细针仔细缝合胸膛的伤口。
  “下来吧。”卡瓦淡淡道：“这里没有别人。”
  卡瓦把针线收进一只鹿皮口袋里，然后挺起胸。肌肉坚实的胸膛上，一条伤口从锁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肋侧，再深数分，就会刺穿心脏。伤口两侧缝合的针脚整齐之极，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确。
  “阿夕！”花婷玉惊叫起来。
  “不用往前走了。”卡瓦说道：“前面思路一条，而且还有机关，你们瞧瞧。”说着，卡瓦挺了挺胸。
  “你不是和阿娜丹找红苗去了？”王剑惊讶地问道。
  卡瓦舒展了一下肢体，随着肌肉的收缩，伤口微微鼓起。
  “卡缪跟着族老去的，我负责寻找鬼王岭的密道。”
  “有什么收获吗？”花婷玉问道。
  “目前还没有。”卡瓦淡淡道：“咱们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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