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祯和郑川横在喝茶。
  茶是上好的茶，水是极好的山泉水。
  虽然现在的茶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水也取出来好久，听起来可能是泡不出什么好茶啦。
  可郑家有钱，这一点在术士间都是共识。
  而作为郑家的嫡子，郑公子面子从来就不小。
  当这么一个人想请人喝茶，自然可以找一些术士把不完美变得完美。
  人总是要吃饭的，术士也是人，他们不是曾经修炼长生的修士，没有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
  所以对郑公子相请，他们也会出手。
  从茶叶到茶具，再到茶具，郑川横现在拿出来请客的几乎是这俗世间最好的。
  说是几乎，就是说如果去掉皇宫里的贡茶，还有几家特立独行的化外之地，郑大公子的茶就是现在市面上最强的那一档了。
  然而这些却没堵住戚祯的嘴，在他看完戏后，就立刻向郑川横提问。
  “……”
  然而郑公子从来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对于戚祯这种还没放下碗，就要开始骂娘的毛病，可是一点也没惯着。
  所以他只是喝着茶，没有说一个字。
  戚祯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本就打算问过就算，没有任何深究的意思，又不是他要求着别人。说一句，就是告诉对面郑川横其实他是猜到一些事的。
  如果郑川横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只喝茶就够了。郑家的水不是一般的深，他不想潜到里面游一圈，那潭深水不光黑，而且还很臭。
  一杯茶其实也没有多少，就算是在续一次水，也不能耽搁多长时间。
  茶，终于是喝完了。
  “戚兄想喝茶吗？”
  郑川横问了一声，但没用戚祯再说什么，就拍了拍手。
  不远处响起了琴声，亭子里进来了两个仆人，收拾完茶具就下去了。
  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如果不是戚祯，还真有可能被人吓住。
  等到琴声悠扬，桌子上干净，郑川横才开始说话。
  “这人生在世，总用不如意事。”这第一句话，就是一句感慨。
  “你郑家公子都要烦心，那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活不活？”戚祯并不买账，他就是这种人，不会管别人高不高兴，有没有请他喝茶。用人东西不手短，喝完茶水不认账，才是他跟大多数人的常态。
  郑川横也是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对这个人的酸话也不怎么在意。戚祯可是大术士，怎么会有那么多烦恼，不如意的事其实要比他这个郑家的公子都要少的多。
  所以郑公子一直就按着自己的节奏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小时候我还没想那么多，这一长大……唉~~现在回头看看，那应该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哦，”戚祯的眼睛逐渐朝着死鱼眼的模样转化着，他问道：“那借问郑公子今年贵庚啊？”
  “不多不少，刚及弱冠。”
  “原来是这样，”戚祯点点头，好不掩饰地讽刺道：“原来只要刚过弱冠，就可以回忆自己曾经年幼无知的年岁了。我还真是涨了见识了。”
  “戚兄今天的火气有点大。”郑公子把玩着扇子，嘴角带笑。
  “郑兄今天的废话有点多。”戚祯……戚祯没有扇子可以把玩，嘴角撇着。如果没有脸拴着，这嘴不知会撇到哪里去。
  戚祯已经不耐烦跟郑川横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说郑公子，咱能直接说正事吗？”
  “唉……”郑川横再一次叹气，对着已经不耐烦的戚祯道：“你就不能稍微有点耐心，在听我多说两句？”
  戚祯已经懒得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好吧，”郑川横果断认输，不甘心地停下叙述他刚过来一点点的人生，开始转向正事。
  “你这一次去关外，有没有找到一枚令牌之类的东西？”
  戚祯对这个问题回答地得诚实：“倒是有那么一块。”说这话，他就把令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向郑川横的方向一推，随意地说道：“喏，这就是了。”
  郑川横对戚祯的行为有些不解：“你干什么？”
  戚祯答道：“最近有点缺钱花，既然你对这东西，对我又没什么用，那就卖给你得了。这买东西之前，自然要让卖家验验货了。”
  “卖东西……”郑川横此刻吃惊得不像是郑公子，他直视着戚祯，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你……”
  “无所谓知道不知道，”戚祯打断了郑川横的话，加重语气说道：“重点是，这东西对我没用，只要对我没用，那对于我而言就是废物。我又为什么不能废物利用，换点银子花花？”
  “你缺钱了？”郑川横脸色此时又恢复了，但听到戚祯这有些惫懒的话，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戚祯就开始哭穷：“像我这样跑江湖的术士，怎么能不缺钱？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要钱的？又有哪一样不需要我去挣？”
  “呵呵。”郑川横不尴不尬的笑了一声，他又一次彻底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强自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豪气地说道：“如果真是缺钱，我这里多了没有，一万两还是拿的出来的，你可以先拿去用。”
  说话的同时，郑川横把令牌拿起来看了一下，就又放回了戚祯面前。
  “郑公子还真是大方。”戚祯“赞叹”道，并收回了令牌，不过他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就问郑川横道：“既然你不想要，为什么又来问我？莫非是来给人做说客？”
  “还有谁能使唤我来做说客？”郑川横在这时才在戚祯面前露出一丝郑家公子的傲气，但下一刻，这傲气就消失不见，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这么诚恳地说‘请’字，可真是少见。那就说说看，如果不难，我就答应了。”戚祯坐直了身子，难得地也用一种郑重语气回到道。虽然他的话里先打了埋伏，但能让他这么正经，也是很不容易的了。
  听到戚祯这么说，郑川横反而放心了。他这是很痛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我希望你能一直留着令牌，一直留到来年三月三，在这之前，请你千万不要卖掉它。”
  “就这？”戚祯看着郑川横，很难相信这位骄傲的郑公子，就说了一个这样简单的要求。在戚祯看来，这是一件小事。早一会卖晚一会卖，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戚祯虽然不想多想，可还是意识到，这令牌后面一定有一堆麻烦事儿。
  而郑公子也没想瞒他，他听到戚祯的语气中有了一点轻视，又补充道：“这事虽然说起来简单，可却不算是一件小事。”
  “你把话说清楚。”这下好，戚祯连装糊涂都不能了。光冲着郑川横的语气，就没有什么好事。他直接开口问道：“说话不要说一半留一半，不然会遭报应的。”
  郑公子没有立刻说话，他还在考虑，要跟戚祯把话说到什么程度。这事有些复杂，不是那么好下决定的，可话已经说到这里，也该是下决定了。
  “这令牌背后的故事有点复杂，我知道戚兄一向是不耐烦听这些东西的。那我就长话短说：其实说来就是我们郑家和其他几家的烂事，但这都跟戚兄无关。这令牌只要是你拿着，就没人敢来找你。”
  “原来我的面子这么大吗？这还真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戚祯嘴里说着受宠若惊，可脸上的表情可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表情，郑川横口中的人也不在能让戚祯惶恐的范围之内。
  于是戚祯坐姿又开始变得没松松垮垮，没个正形，就是不肯说一句准话。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名声这么大！要是早知道，我就该道京城那几个家族挨家挨户的做客，估摸着怎么也能混个几万两银子花花。”
  郑川横几天就是来问一句准话的，所以他还得是接着问：“戚兄，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能不能有句准话。”
  “我有说不行了吗？”戚祯看着郑川横，带着一脸疑惑问道。
  然而现在的郑川横非常不像一个公子，他最后一次确认道：“那……戚兄是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戚祯一字一顿，显得极不耐烦。
  “算了，不跟你闲扯了。你今天一点都不好玩，等什么时候你治好了这啰嗦的病，咱们再聚吧。”
  说完话，戚祯转身就走，仿佛怕有什么在追上他。
  郑川横到没有因为戚祯的表现生气，他有些羡慕地看着独自一个人走出老远的戚祯，那种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行为是他这位郑公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但下一刻郑川横就变作了郑公子该有的模样，刚才的一切没人看到。
  直到戚祯已经走出了这位郑公子的视线，他才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的一切自然有人收拾，而郑公子再向那个方向走一段时间，就能找到一辆马车。
  那是郑家的马车，马车里坐了一个人，正在等着郑家的公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