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行过了石桥，元清婉回头看着刘栈秋问道:“马车里的那个赵郎中和你什么关系?”
  元清婉摸到腰间的匕首，问道:“怎么刘兄自从听到赵郎中出事以后就颇为紧张?”
  刘栈秋嘴唇发白，紧紧地闭着。
  元清婉又道:“……两位该不是短袖吧。”
  一个正常的男人被认为是个断袖，这的确让人受不了。
  刘栈秋终于开口了，从他嘴里蹦出两个字，“不是。”
  元清婉又道:“那是别的什么关系?是亲人?朋友?还是仇家?”
  “那赵郎中不是个好东西，他已经打着贡山山神的名义害过许多无辜的人。我的一个朋友就死在他的手下，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刘栈秋又道:“我一向恩怨分明，你们兄弟三人既然出钱雇我，我便随你们去云河涧走一趟。”
  元清婉弯了弯嘴角，刚要说些什么，吴桐从车帘子后边探出半个身子，冷冷道:“阁下的理由讲得甚是牵强，不过眼下这情形我们也姑且相信你。”
  吴桐又道:“现在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将赵郎中扔到鹊桥溪里去，水流湍急，他一会就淹死了。”
  刘栈秋脸上勉强带了点笑意，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甘愿，“甚好，甚好。”
  他伸手将赵郎中从车里拖出来，元清婉看了看他道:“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刘栈秋算是明白了，合着他们兄弟三个人，就这个小的心眼最多，又爱捉弄人，讲话看起来像无心的一般，实则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戳心。
  元清婉笑嘻嘻地看着他，刘栈秋却觉得此刻这笑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危险，分明是饱经风霜的一张脸，少年额头已有了细细的皱纹，头发上也夹杂了一些白发。
  他的眼神却那么有光彩，令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刘栈秋不能看出这兄弟三人的实力，不敢贸然动手。
  ……
  吴桐伸手将赵郎中又拖回马车里道:“刘捕头还要拿他回去论功行赏，既然如此，先把赵郎中给留下吧。”
  元清婉看了吴桐一眼，道:“捕头?失敬失敬，刘捕头为民除害，可叹可咏，既如此，我们就留着吧。”
  刘栈秋干笑了两声，悄悄地瞥了元清婉一眼，元清婉也正望着他，刘栈秋口水呛到了嗓子眼里，“咳咳，好，多谢各位了。”
  元清婉道:“哎——不必客气，四海之内有缘都可以做兄弟，刘兄何必客气。”
  刘栈秋在心里想，“这个小子心里精明着呢。”
  他又在自己心里想，“他们要是不强迫我做一些违反原则的事，要我帮他们也不是不行……”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妥协着妥协着，就变成了另一副光景。
  ……
  这是刘栈秋第五次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他看见元清婉从地上那人的胸口里将银匕首缓缓地拔出来，血溅得老高。
  元清婉身上不免还是要粘上一亮滴，可她连眼睛都没眨，刘栈秋未免觉得胆寒。
  元清婉自言自语道:“果然杀人杀多了，便如同用刀杀牲畜一般，再无任何感情。”
  刘栈秋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口。
  一旁的车夫忍受不了这样血腥残忍的场景，他尽全力强忍着惧意，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握着缰绳哆嗦个不停。
  元清婉全然当看不见，骑上马复又道:“杀手也会有父母妻儿吗?若我做了杀手，一定是等双亲离世以后，不娶亲，无任何牵挂以后再去做杀手。”
  刘栈秋道:“杀手的性质决定了他们不能有感情，更不能有拖累。”
  元清婉道:“入一行就要遵守这一行的规定，做了杀手，就要时刻有杀人和被杀的准备。”
  元清婉又道:“他们自己选择成为一件会呼吸的杀人工具，何必怜悯?”
  车夫嗫嚅道:“是，是。”
  语罢连忙往刘栈秋的方向靠了靠。
  元清婉心中失笑，车夫胆子小了点，心肠软了点，多管闲事了点，却还没有傻到极点。
  元清婉道:“不错，等此次行程结束以后，我们兄弟三人必有重谢。”
  末了，元清婉望着车夫轻飘飘地说了句，“放心，杀人是件麻烦事，小爷也不是见人就杀的。”
  ……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赶路，不一会，日头便已经升到贡山山顶的位置了。再继续行走未免不便，遂在一处枣林停下，吴桐将车内的肉脯、糕点和水分了分。
  元清婉倚在一棵树底下，树荫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地，她将牛肉干放在口里慢悠悠地嚼，肉干遇到唾液渗出了浓香的肉味，元清婉心满意足地嚼了几口，吞下去，复又拿起一块豌豆黄放在口中……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标记，简言之不打算让别人来找他了吗？或者是他留下了记号，而有人将记号给抹去了?又或者是走得还不够?还没见到他留下的记号？
  元清婉站起来，朝对面树下的车夫走过去，问道:“我们已经走了多少路了？还要有多少路才能到云河涧?”
  车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道:“已，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约莫，呃，夜里能到云河涧。”
  元清婉弯了弯嘴角，“我有一事不明，还得向你讨教，你是怎么知道贡山云河涧的路是怎么走的?”
  车夫连忙解释:“我，我小时候得了温病，去过云河涧。”
  元清婉道:“你要晓得，你母亲的命就在我手里，我回不去了，你母亲也就没了。”
  车夫忙道:“不敢不敢。”
  元清婉点点头，转身又到吴桐那边，沈星移喝了几口清冽的泉水以后似乎好多了，元清婉将吴桐叫下马车，轻声问道:“你家公子平日里会用什么做记号呢？怎得一路走来，我一直没见到他的标记?”
  吴桐皱了皱眉，“属下也未曾找到公子留下的标记，公子向来来去随风，很少留下标记。”
  吴桐有些迟疑，“只是……”
  元清婉眼睛亮了亮，“只是什么?”
  “只是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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