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将军府的生活】
  九十四章【记忆】
  见葛木昀离开，葛绍常也没了在这里跟袁氏聊天的想法。
  起身抖了抖根本没有褶皱的襕衫下摆，对着坐在他身旁的袁氏说道：“我要入宫一趟！”
  袁氏赶忙跟着起身，伸手想要帮他理一下外衫，却被他挥手挡开。
  袁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不过抱怨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只能把自己的语气放的尽可能的温柔，生怕不小心又惹了那人的不快。
  “眼看就要晌午了，吃了饭再去吧！”
  他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个暴戾的人，偏要装得温柔贤惠……
  “不了，我还是早些进宫的好，免的圣上怪罪！”
  袁氏见他态度坚决，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什么面圣，什么怪罪，都是借口罢了！
  可她不敢跟他发火，只能颤抖着攥紧了手里的锦帕，强自镇定的继续说着。
  “那妾身让她们给将军带上些糕点路上垫垫肚子吧！”
  “别准备了，我不方便带！”
  “那，那……将军您，大约何时回来，妾身让她们备好了饭菜等您……”
  “不用了，今日大约会有同僚相约，你也不必等我，我晚上就宿在前院了！”
  葛绍常见袁氏还要话说的样子，赶忙又补充道：“对了，明日我有功夫，会与你一同回国公府，你一会儿递了帖子过去，再把我之前送回来的皮子、药材挑拣一些装上，省的明日又要早起。”
  袁氏一听要回国公府，刚才要说的话一下子收了回去。
  “木昀明日也要一起么？”
  葛绍常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他这几日事多，原计划的事情不准备打乱，不然依照两人今日见面的这般情形明日怎么去国公府啊！
  他原本打算好好的，今天让两人好好熟悉一下，明日带去国公府也有话说，现如今却被袁氏这样的态度搞砸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只能说反正那也是袁氏的娘家，宝贝她又宝贝的紧，估计丢脸也不是丢他的脸！
  索性一言不发，直接拂袖离开。
  没得到他答复的袁氏带着期许的眼神紧跟了几步，最后也没有追上他越走越快的步伐，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送他越走越远。
  屋里的下人们此刻只能把脑袋垂的低低的，装作看不见听不见的样子。
  屋里的人都是袁氏身边的老人了，都知道袁氏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也就是将军能给她点气受，其他人这时候谁惹了她，铁定是要被她扒下来一层皮来的。
  这时一直站在袁氏旁边老嬷嬷，看着落寞的袁氏幽幽的叹了口气，挥手把这些鹌鹑一样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她拉住袁氏的手臂，轻轻地把她带回了之前坐的位置，拿过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些温热的茶水递过去给她。
  “哎……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袁氏没有说话，也没有接那茶杯，转身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委屈的不行。
  老嬷嬷看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心疼了起来，多大的错处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忍不住的想要宽慰几句！
  “将军毕竟不是以前那四品的小将了，如今忙碌些也是应该的，你也不必挂怀！”
  “嬷嬷不必宽慰我，我心中清楚，他就是气我、脑我……什么面圣、什么怕圣上怪罪、什么同僚相约，全是借口罢了！他就是不想见我……”
  她越说越是激动，果然离了葛绍常，谁也压制不住她的本性！
  “夫人，这武将回了都城本来就是要面圣的！将军也没有说错……”
  “他就是因为那个葛木昀，气我脑我，我嫁给他十几年，他都没对我笑过，可是嬷嬷你看！你看那小崽子一来，他那个样子……我哪里对不住他了，就说了几句话，他立马就翻脸！我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下嫁给他的时候，都没见他笑的那么和顺，还说那个孩子是过继来的，你瞧瞧两人长得那么像，我坐在那倒像是多余的，打扰了他们父子相认一般……我就说了几句话怎么了，本来就是关帧海做的不对，怎么？现在想着不能给那个小崽子树敌是么？现在就因为我说的几句话就当着众人的面下了我的脸面！我是他的什么？”
  袁氏说的面色潮红，脸上的表情都跟着扭曲了起来。
  老嬷嬷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宽慰她是没什么用了，干脆把话说明白了些。
  “夫人，您莫怪老奴说您，您这脾气真是太倔了，您修整了院子、寻了先生、找了那一屋子的字帖书画，不就是为了让将军念您一个好么！可怎么就一时没管住自己的脾气呢！”
  袁氏转头瞪着立在她旁边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的老嬷嬷，胸膛几经起伏，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嬷嬷，你最是了解我，我比谁都期盼这个孩子，我没能为将军生下一儿半女一直是我心里的结，我那时收到将军的来信，虽然他没有问过我的意思，自作主张的过继了一个儿子，让我有些恼怒，可那时还是高兴大过恼怒的！”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到了刚收到信的时候。
  “无子的罪名太大了！压在我心上，压得我都透不过气来！哪怕是过继的，我心里也是喜欢的！说他爱看书，我就寻遍了都城，给他找了那么多的书画！我给他修了府里最好的院子！给他寻了大燕国最好的老师！我期盼着这个孩子！他中途没了消息，是我拿着信物把关帧海调过去的，他到了城郊，住的也是我的庄子，那些都城里的消息，也都是我给他的！都是我做的，这些都是我做的……”
  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几句话的功夫又压制不住了，她伸出手抓着老嬷嬷的袖子，仰着头问她：“嬷嬷，你说我为他做了这么多还不够么？”
  老嬷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哄着她：“将军待您也是好的，您看看咱们这府里，即无侍妾，也无通房，即便将军镇守西北时，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男人，他对您也算是有情有义了！您说是吧？”
  “您看看这燕都里，别说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了，就是那些小官小吏，后院里面也不是个个都这么干净吧！将军待您真的很好……”
  袁氏看着老嬷嬷，目光深远，不知道透过她看向了哪里。
  “夫人您也别想太多了，木昀少爷既然已经记到了您的名下，自然就是您的儿子了，瞧着是个好的！明早他来请安的时候，您只要与他好好说说，他以后会感激您的，想必到时候将军见您与他相处的极好，也会开心的！”
  袁氏没有听她这些话，她还在想着之前那句“将军待您也是好的”！
  她心里难过，委屈！
  别人都觉得将军待她好，连把她带大的嬷嬷，也觉得将军待她好，觉得她应该惜福……可只有她不觉得！
  什么唯一的女人，什么正妻，什么容忍她多年无子……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傍晚，她从城外的相国寺回来，不知道怎么突然惊了马，身边的丫鬟为了保护她掉下了马车，她自己也有几次差点从马车里甩了出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呢！
  可他从天而降，一把拉住了缰绳，她颠的七荤八素，只能牢牢地抓着车帘，看着他一身粗布长袍，被雨水打的透湿，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他不敢看她，轻轻的偏了下头，微笑的对着她说着“姑娘莫怕！”
  她记得他转头时，发丝带起的雨水，飞扬着。
  哪怕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可就是这样微扬的一个嘴角，让她十几年都念念不忘。
  她自始至终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妻之位，她想要的是他那样的笑容，那样完完全全只属于她自己的笑容……
  她一身的戾气，攥紧了老嬷嬷的袖子，紧紧地盯着她，慢慢的站起了身。
  “嬷嬷这话便不要说了！你知我求的是什么！”
  老嬷嬷被她凶狠的眼睛吓得一跳，本来就有些佝偻的身形，更显弱小了，她看着高出了她半头的袁氏，张了张嘴，劝解的话就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努力也说不出口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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