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材瘦小的士兵闻言微凛，而后毫不犹豫地大步出列。
  “你叫什么名字？”苏拟看着这个身量与自己几乎相当的男孩，背着手道。
  “回副使，属下姓黄，排行老三！”士兵黑瘦的脸上神情坚毅，隐隐还带着一点稚气，“大家都叫我黄三！”
  苏拟点一点头：“籍贯何处？”
  “原籍奉阳！”
  “今年多大？”
  士兵稍显犹豫：“今年十七。”
  “家中几人？”
  他嘴角微抿：“回副使，属下没家。”
  苏拟顿了一顿，颔首道：“领赏。”
  士兵一愕。
  苏拟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笑着递与他：“我在后面看得分明。鸣镝一出，你的反应是最快的。”
  士兵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苏拟说的什么，呆呆地将银子接过。
  苏拟收回手，扫视一遍面前的三十九军。
  “虽说皇上未下明旨，但想必诸位都清楚，进了这三十九军，就是入了我的编。”
  苏拟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沉着镇定，自有一股威仪。
  “有朝一日你们上了战场，我的规矩还和今日一样。”
  “第一个出手者，赏银十两。”
  “取敌将首级者，赏银千两！”
  兵士们闻言，眼神一亮，神情却更是肃穆。
  苏拟不动声色地从背后取出第二支鸣镝，压低了声音：“牢记你们在战场上，唯一的使命。”
  说话间，第二支鸣镝已经向着草靶呼啸而去。
  数日后，一箱精心收拣的衣食点心，终于从朝城送到了奉阳。
  七月中旬的太阳，无声地炙烤着大地。
  就连宫中各殿的琉璃瓦，都烫得猫儿们无处下爪。
  那瑞王府来的小厮被晒得满脸通红，却只是任由汗水四淌，垂手恭敬地站在殿外候着。
  等小宫人传唤后，桨儿才笑着从殿里出来。
  她的目光在那口大箱上停了停，又看向小厮通红的脸：“这么热的天，快进来喝碗凉水，歇一歇吧。”
  小厮擦一擦额上的汗，连连谢过，又吃力地搬起那口大箱，跟在桨儿身后进去了。
  偏阁里，散着萦萦冷气的冰块，悄无声息地在冰盆中融化。
  小厮接过太监递来的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
  又有小宫女递来浸过冰水的巾帕，拿在手中冰凉湿润，小厮真想好好擦一擦身上的汗。
  却不敢在桨儿面前失礼，只是用冰帕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蘸了蘸，就已经消掉了大部分的暑意。
  桨儿看似随意地从袖中取出一把碎银，递与小厮，小厮诚惶诚恐地接过。
  桨儿看一眼殿外廊下的大箱，笑着道：“没想到郡主只是入宫小住一段时间，王爷王妃就这般放心不下。劳累你大老远地从朝城送来了。”
  小厮老老实实地回答：“王妃娘娘说，这些衣物吃食是郡主平日里最喜欢的，宫中不见得有，才着小的送来。”
  桨儿点一点头。
  又有小宫女端来冰镇过的时新瓜果，切成小块儿盛在水蓝色的琉璃盖碗里，请小厮吃。
  小厮在瑞王府时，哪里受过这么好的待遇？此时更是诚惶诚恐，坐立难安。
  瑞王妃挑他过来送箱子，完全是因为他木讷老实，看起来也不太机灵，好让宫里的人对箱子放松些警惕。
  小厮擦一擦额上的汗：“敢问这位姐姐，不知郡主几时能回来？”
  “经纶殿下学，怎么着也要等到酉时初了。”桨儿看一眼窗外的天色，“现在还早着呢。”
  “你也别急着走，厨娘在熬绿豆沙呢。等熬好了，还要完全放凉，再冰镇一遍，才能上桌。”桨儿笑着道。
  小厮连连摆手：“不用那么费心的。箱子既然已经送到了，我再歇一会就走，还有很远的路要赶呢。”
  桨儿微讶：“你不用等郡主回来？”
  小厮思索片刻。管家确实嘱咐过他，要把箱子亲自送到郡主手上。
  只是这宫里的人太热情，让他实在不好意思。
  更何况，若要等到郡主回来再上路，他今晚是肯定赶不到城外的驿站入宿了。
  他便笑着道：“不必了。这箱子既已交到各位姐姐手上，小的就放心了。”
  桨儿也不再挽留，只笑了笑：“那好。这箱子我一定亲自送到郡主手上。”
  小厮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准备告退。
  谁料桨儿又让人拿来一只食盒：“这里面有管饱的干粮，并一些肉糕。小哥在路上慢慢吃罢。”
  小厮推辞不过，只好千恩万谢地接过，感恩戴德地从殿里退下了。
  小厮离开后，桨儿立刻沉了脸色，走到廊上对几个小太监道：“把箱子打开。”
  半晌后，桨儿拿着那封藏在箱底夹层的简信，神色凝重地从暗道回到冷香殿。
  端幸正在桌前临着王侪的雪中梅竹图，见桨儿神情反常地进来，亦是脸色一沉。
  接过来一看，这信上却只用娟秀小楷临了一行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端幸面露不解，抬眼看向桨儿。
  “公主且看，这两句诗的最后一字连起来，是什么？”桨儿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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