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吃了个半饱，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让伙计把他送回楼上了，自己则慢悠悠的把剩下的烤肉吃完。
  “小女子，你是从江南来的？”方才那个白衣汉子酒喝的半醉，见我两把短刀都随着寻越上去了，端着酒碗就要来和我搭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寻越说我是哪来的我就是哪来的，我摇摇头：“海边的。别问我是哪片海，我也不知道。”
  汉子被我堵了一下，拿着碗愣了好一会，这才操着那口别扭的口音问道：“那你一个小女子，来这里做什么。我可是听说，今天上午你弟弟差点被卖进小江南。”
  我怎么可能老实告诉你我是被流放的犯人。
  我吃肉吃的有些腻烦，捏了颗葡萄，果真甜的不得了：“定居。”
  “定居？”这汉子又是哈哈哈一通嘲笑仿佛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话，“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三不管呗。”我仗着自己还能打，并不害怕。
  汉子又是一愣：“你真要在这里定居？”
  我点点头。现在若是回到中原，我和寻越保不齐又得被捉妖司的人通缉，我又不知道捉妖司有多少能耐，万一玩脱了，两人一起送命。还不如隐居在这里，将来有哪个捉妖司的不长眼送上门来，直接剁了就是。
  “你一个小女子，怎么在这里安身立命？”这汉子许是好奇，许是嘲笑，“难不成你去给那些帮派杀人还不成？”
  “不知道，正在想。”我说实话心中是没有什么成算的，只想着做点小本生意，把寻越家的血脉流传下来，至于做什么，寻越的人鱼血统，我一概考虑不到。
  提到人鱼血统，我心念一动，转过头去问老板：“这附近有湖吗？”
  老板忙不迭点头：“有有有，就在这城边上，客人想去看，明天可以让我家阿依陪你去。”
  我点点头，阿依是这老板的闺女，方才匆匆见过，也是个行事利索的姑娘。
  想着将来就住在湖边，寻越也不能一直在我空间里游泳，人鱼离水太久，是会死的吧。我琢磨着。
  至于做什么，我决定等房子建好，再仔细挖掘一下自己的才能，实在不行，写书也可以。——会有人看的吧。
  我吃完便匆匆上楼照顾寻越，楼下的汉子仍然和他的朋友们小口小口的饮着酒，看样子酒兴也不浓了。做了笔生意，把寻越流下的珍珠与他换了金子，不知道那珍珠竟然这么珍贵，我瞄了瞄老板，老板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反正以后都住在一块，客人随时来住，我这里随时欢迎。”
  欢迎个鬼。奸商。
  那珍珠各个滚圆发亮，一颗有拇指那么大，我拿出来的时候白衣汉子都看直了眼。我与他做成了生意，这才有些意识到，我们今晚住在这里，若是正常计费，连一锭银子都花不了。
  而今晚一顿晚餐，怕是用铜钱计费都可以。
  我当即打定主意在这里多住半月，伙食费也不给了。
  老板见我信誓旦旦，脸上露出苦笑，仿佛在说，好吧，就听客人您的。
  早早的睡了，夜里寻越说是不舒服，吐了半夜，一直拉着我说要圆房，我恨不得把他按在腿上打屁股，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写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又随他折腾了半夜。好在下午也睡过了，这才能在阿依叫我的时候挣扎着爬起来。
  “姑娘，吃点东西。”阿依的篮子里放着些零嘴，我挑了点葡萄干就这奶吃下去，带着还在宿醉的寻越出了门。寻越没有力气，我只能把他背在背上，小小的一只，比我还小。
  “姑娘生的，生的，真温婉。”阿依想了半天，想出了那个词。她长的艳丽，但不说话时，总有一种下一刻要抽刀砍人的草莽英雄感，只是与我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看着也是可以沟通的。
  我其实从清醒过来还没怎么关注过自己的脸，只是模糊觉得能看，至于好不好看，几岁了，都不太在意。鬼知道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不关注形象，仿佛只是一件脱了穿穿了脱的衣服。
  “嗯。”我点点头，“有眼光。”
  阿依一下就笑开了，像朵盛开的牡丹花，在阳光下好看极了。今天太阳出来了，气温正正好，不冷也不热，仿佛昨夜的降温只是闹着玩。
  阿依是个话很多的姑娘，一路上我已经知道了她爹是怎么在葡萄酒里兑水，她娘又是怎么难产死了，还有他爹在这块土地上和大些大佬们周旋的故事。这样卖爹的女儿也是不多见了。
  “阿爹说要把我嫁到祁连山脚下去，嫁给一个商户，叫我别回来了，这里乱。”阿依带着穿过弯弯曲曲错综复杂的城市小路，又是大片的果园，沿着果园边上走了一路，这才看见一片树林。
  “胡杨林。”阿依捡起一片叶子，金黄色，耀眼夺目。
  我放眼望去，胡杨林后就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面，大片的湖泊，被胡杨林围成一圈。
  “不能再过去了，出了这片林子，就是大漠了。”阿依指着遥远的东边，我只能看见金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沙沙作响。
  “阿姊，是湖啊！”寻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迫不及待的要去玩水。
  “小心点。”阿依连忙要去拉他，我摆了摆手。
  “他是在海边长大的，那么大的海都没把他淹死，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湖呢。”其实我想说的是，人鱼在湖里淹死，那简直就是笑话。
  阿依带我坐到树干上，附近只有几户人家，阿依说是附近的农户。
  她对大海稀奇的不得了，拉着我，要我将给她听。
  “就是蓝色的水。”我干巴巴的描述，自己的脑子里好像也没有多少东西。
  “嗯。”阿依托着腮，看着寻越蹲在那里撩拨水花，不知道在干什么。
  “然后有金黄的沙子。”
  “就像大漠里的沙子一样吗？”
  “也，也差不多吧。”我皱着眉头，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又随之而来。
  “还有什么。”阿依继续追问。
  “还有，还有好大的浪，好多血，人鱼······”我的脑海里开始逐渐浮现一些碎片，一个高台上，绑着哭泣的女子，即便面目模糊，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芳华。
  “人鱼？！”阿依又惊又喜得转过来，可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