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擒贼先擒王，贺林藤一旦被控制了起来，纵使大华的妓院都有培养看家护院的习惯，花好月圆平时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还是翻不起什么风浪，被内卫配合府衙官差轻松解除了武装。
  于铖将所有客人快速筛了一遍，来到杨素身边禀报：“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士，那些护院的武器也不过是棍棒之类的，和普通青楼没有区别。”
  杨素点点头，瞧了眼全力施为的郎中们：“贺林藤应该能救得回来，到时候再问一下吧…嘿，说来这将会是你们内卫审讯法门和东瀛忍术的较量，可别丢了咱们大华的脸呐。”
  于铖倏然被杨素拍了拍肩，虽然明知钦差大人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苦笑一声：“杨大人您就放心吧，南都内卫衙门之所以没有京城中那么凶名赫赫，主要是因为对手不够厉害，不是咱们手段不行。”
  “老于，难道你还想拿几个高官开刀不成？行了，这种话可别乱说。”杨素听了这话，差点儿笑出声，赶紧岔开话题，“贺林藤孤身一人来到杭州，纵使他手腕心智远超常人，也不足以两年内捧个花魁出来，事情还是要绕到李舒敏的身上，咱们去贺林藤房内瞧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说完这话，杨素又安排一声：“你们去杭州府取来户籍，再对着户籍排查一遍这里所有的外族女子，不要有遗漏，若是没问题的，便暂时收容起来，交给辜知府处理。”
  众人轰然应诺，杨素便和于铖一路寻到了“贺子”闺阁，只见屋内是一派中东合璧的陈设，有大华女子最喜爱的梳妆台，也有别具特色的东瀛被炉和榻榻米。
  于铖作为内卫千户，惯于搜寻密道暗格，他本以为杨素这位钦差大臣是个读书人，不太明白这些门道，刚要开口讲解，却发现这位仁兄已经行动起来，趴在地上挨个掀开榻榻米看着，而且最神奇的是，竟然很快有了收获。
  杨素东边敲敲，西边打打，终于发现床铺前竟然设计着一个很不合理的台阶，似乎是后天加工上去的，不过贺林藤作为东瀛人不一定肯信任大华的工匠，这东西极有可能是出自他自己的手中，在屋里这么显眼的位置恰是最好的证明。
  于铖更有经验，他轻敲几下便判断里面是空心的，应该没有害人的机关，便直接用蛮力破解，掏出随身的小刀，三下五除二把木板卸了下来，一股浓重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杨素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果然如此，这个花好月圆确实是倭寇走私火药的据点，披着个妓院的名头，很难让人起疑心，老于，再找找看看，他连火药都往闺房里藏，账本极有可能也在屋内。”
  于铖却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伸手拈起一点儿火药轻轻一搓，双目有神地看着漆黑的手指：“杨大人，这火药的成色不怎么样呀，竟然不是纯黑的，而且还有点儿受潮。”
  杨素不怎么放在心上地点了点头：“这很正常，毕竟是河南那边的黑作坊弄出来的，生产条件差，出来的货物参差不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这帮东瀛人对火药生产一窍不通，估计被狠狠宰了一刀都不知道…咦？”
  于铖见杨素终于反应过来，便接口说道：“杨大人，这火药有次就有好，咱们找到了滥竽充数的一批，那些好的呢？”
  杨素眉头紧皱，忽然狠狠一捶墙面：“别管这里了，咱们快点儿去请辜大人出手，赶紧把舒敏斋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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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的百姓这段时间算是把奇景都看齐了，半个多月以前，周府遭到兵祸，微雨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谁知没过多久，宝大福的竞争对手就步上了后尘，而且这次的罪名竟然如此相似——“走私”以及“勾结东瀛倭寇谋反”。
  不同的是，舒敏斋可没有召唤钦差大臣半路杀出来护驾的能力，从伙计到挡手再到掌柜，全都被一网打尽，耷拉着脑袋被羁押在一起。
  周潼周判官再一次出场，这位仁兄此时正鼻青脸肿，一看就是被家中悍妇又抓又挠留下的后遗症，若不是此刻正在威风凌凌地指挥着官差办案，众人还以为他才是阶下囚呢。
  杨素此刻也没有心思取笑他，焦急地打转等待着消息，忽然听屋内传来一声欢呼，似乎是寻到了什么证据，过不片刻，一名内卫兴冲冲地捧着一本书走了出来。
  杨素一眼便看出是一本大华法，他打开一看，每页的角落处都用很细小的笔记写着日期、数字以及进出，再后面则跟着刑罚，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铖见他一副没弄明白的样子，便开口解释：“杨大人，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账本，你分别去看那些刑罚，是不是每一条都勾出了几个字，连起来用谐音读一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如此！”杨素循着这个方法解读了几条，发现这个舒敏斋还真是来者不拒，玉石、盐铁、火药什么都敢来一点儿，他啧啧称奇几声，让于铖随意拎了个掌柜出来问话，“你们老板李舒敏人呢？怎么不见他在店里。”
  那掌柜的还真是硬气，见了杨素竟然浑然不惧：“杨大人，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人家宝大福早都打烊了，也就我们舒敏斋最近生意不好，才会营业到这么晚，东家他看着这个情况异常伤心，早就离开了。”
  杨素微微一愣，心想：“都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大官，这掌柜的竟然这么忠心，这个时候还在抱怨自己出手打压舒敏斋，是不是也太不和常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与那个掌柜的拉开距离，转头对于铖说道：“搜他的身，按照缉捕刺客的套路来。”
  所谓缉捕刺客的套路，除了常规检查外，还要检查下体，头发，五官尤其是口内，甚至还有后庭，总之就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要认真检查一遍，于铖听了这个安排，便下意识地上了心，谨慎地看过去。
  那掌柜的明显没想到杨素竟然如此厉害，仅凭自己一句话就产生了怀疑，忽然从耳后摸出了一排细针，狠狠甩了过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突发的变故让杨素心里直想骂娘：“当时怎么就没想着问问赛儿浙江省内白莲教的钉子安在了哪呢？自己运气也够差的，走到哪都能碰到这些强人，这算是命中注定的对手？”
  他勉力躲闪，却根本没用，还好提前知会了一声“按照缉捕刺客的套路来”，于铖早就有了防范，这位内卫千户与刘思唐武艺相当，腿上肌肉暴起，忽然跃到杨素面前，将手中钢刀舞的是密不透风。
  刘思唐面对白莲教的大法师赵用贤都能稍占上风，于铖对付一个小喽啰就更没有问题了，何况他此刻全力施为只为了救下杨素，根本没想着转守为攻，手下的招式严谨至极，只听几声金铁相交的脆响，那一排偷袭的暗器尖针全都落了地。
  异变陡生，战力最强的内卫们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听见白莲教的那八字真言，便知道要过招的对手不是普通百姓，自然没有留手的想法，铮的一声响，钢刀齐刷刷出了鞘。
  于铖一瞧杨素没有受伤，终于放了心，要是钦差大人在他手底下掉了根汗毛，那南都内卫的金字招牌可就毁了，这么想着，他越发生气，一个起落冲到了那个白莲教妖人面前，狠狠一脚踹上了他的小腹。
  杨素虽然不懂武功，但是看过不少武侠小说，知道丹田是习武之人的命门，于铖这一脚算是把这匪徒踢成了废人。
  他大难不死，越发谨小慎微，将自己的身影隐在几名内卫身后：“对这些人逐一排查，尤其是注意他们的掌心和足心，看看有没有白莲纹身。”
  那个刚跟于铖过了一招的白莲匪人气得牙齿痒痒，知道杨素做好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打算，强忍着剧痛高声唱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兄弟们，上！”
  杨素在京城见识过这八字真言，真的是厉害至极，一句不知所谓的口号就能将一帮愚夫愚妇忽悠地为赵用贤卖命，更不用说那些潜藏在伙计里的白莲教中人士。
  立即有人跳了出来，这些匪人大多会些武艺，普通官差摸鱼混日子的生活过的久了，哪里会是对手，最多三合的功夫，便被夺了武器，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些官差一个个手脚发软，被人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轻松制住，是以没人丢掉性命。
  越发严重的情况让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混乱，本来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围观群众眼看着平时作威作福的官差被轻易拿下，立即作鸟兽散，本来还热闹非凡的街巷立即陷入了一种难言的肃杀气氛。
  要不说这杨素还真是煞星，走到哪就乱到那儿，场中最苦的当属辜敏道，这位同志紧跟叶一清的步伐，抱着当朝次辅的大腿不放，眼看着就要混个光荣退休，结果遇到了倭寇入海宁，好不容易拿下了一场大捷，谁知按下葫芦浮起瓢，这边舒敏斋面皮一揭，成了白莲教潜伏在杭州城内的据点，这个不察之罪是怎么也脱不开的了。
  他瞅了一眼威风凛凛的内卫，总算是有了点儿底气：“白莲教匪人听着，本官乃是杭州府尹辜敏道，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或可得到一条生路，如若反抗…你们也看见了，杨大人调集了百余名内卫，你们插翅难逃！”
  他话音一落，杨素便配合着一挥手，立即有三十名内卫摸出小巧的梅花弩做好了射击的姿势，锃亮的箭尖儿冒着幽幽的光，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然而狂热信徒都是不可理喻之辈，他们对上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内卫们竟然毫无惧色，其中一个一看就是舒敏斋挡手打扮的人抓过了一名伙计，对他的后背狠狠来了一棍，逼迫着他跪下：“要怪就怪这群贪官污吏，让我们平民百姓没了活路！”
  杨素微微一皱眉，心道：“这帮白莲匪人是脑子有问题吗？拿普通百姓做人质有什么用处？”
  然而辜敏道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位老大人冷汗直冒，快步走到杨素身边，压低声音：“杨大人，老夫是杭州的父母官，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治下的百姓受苦呀。”
  杨素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就差喊一句“您犯的是哪门子病”了，但片刻间他就想到了那封发给雷镇的邸报，前段时间白莲教鼓动前往南都的灾民造反，虽然很快遭到了压制，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很多官员被罚俸，比较惨的就降了级。
  这位老大人明显不是在乎百姓的死活，而是担心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呀，杨素狠狠瞪了他一眼：“辜大人，此刻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只有我们快点儿行动，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现在内卫们气势正盛，正是擒拿贼人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当然，您要是有更好的方法，权当我没说！”
  他这话就带了点儿威胁的意思：“您老人家要是没辙，就别来趟浑水，不然老子撂挑子不干了，你看看你那些衙役能不能拿得下这帮悍匪。”
  辜敏道怯怯懦懦地哼哼几声，他瞧了眼周潼，心道：“这人连自家媳妇都控制不住，还能指望着他拿下白莲妖人？别开玩笑了…罢了罢了，老夫晚节不保已成定局，这些事情就全权交给小杨大人处理算了。”
  杨素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嘟囔几句没了声息，便知道这位老大人经过一番思想争斗终于作出了取舍，他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忍心将无辜之人陷入这种危险境地，但是…
  “国家威仪不容有失！”杨素阖上双眼，对身后内卫们狠狠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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