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我和你。
  ……
  苏如光语塞，他十分震惊，原本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有想到竟然被林晓梦发现了。他试图解释：“晓梦，你听我说，我跟李虞只是朋友。”
  林晓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可没说她是李虞。”
  这算是此地无银了。
  苏如光沮丧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脸冷漠的林晓梦。他一直觉得她温柔好哄，很懂事，对他很关心，却不过分控制他，让他觉得很舒心。于是犯了一次错，两次错……他觉得就算她知道了也会原谅他。但男人谁会主动跟自己的妻子提起这样的事情，她没发现，他也就一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她逐渐跟原本的好友李虞疏远了，以为只是女人之间的微妙敏感的感情变化，属于正常范畴。反正女人的友谊不就是那样吗？一点小事就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真话吗？”
  苏如光摸出烟盒，打算抽烟，可想起是在家里，只握着烟盒。眼神有些颓败地看着林晓梦：“你知道，我和她，我们曾经是恋人。”
  “我没问过去，我问的是现在。”林晓梦咄咄逼人，明明知道答案，却非要听他说出来，好像这样才能死心。“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刚才就说了，我们是朋友。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哪种朋友？是一起牵手买菜那种？还是半夜打电话把你从家里叫出去那种？还是跟你上~床，现在又要帮你生小孩的那种？”
  苏如光彻底震惊！望着林晓梦说不出话来。林晓梦依旧很平静，说：“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让我忍不住怀疑，跟你结婚这十五年里，你到底有没有跟我说过真话？如光，我累了，我们就这样吧。”
  苏如光理解的是她累了，不打算再跟自己计较这个问题，是原谅自己的意思。他觉得感激，没想到自己的太太会如此宽容，可听到她下一句话，他才彻底清醒。她说：“女儿和儿子归我，其他归你。”
  “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
  “你太无理取闹了，凭借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判我死刑，不觉得太武断了吗？”
  林晓梦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依然狡辩，有些苦涩地笑着对他说：“如光，有些事情，我不说破，是想给我们的婚姻留点颜面。我不想彻底撕破脸，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苏如光急了，拉着林晓梦跟她解释，承认他和李虞确实有过几次，“但那都是意外。”
  林晓梦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继续撒谎、圆谎。早已凉透的心，现在依然会痛。她忽然发现，跟自己结婚了十几年的这个人，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林晓梦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只能提醒他：“李虞已经怀孕了。”
  “她跟我说她太寂寞了，所以想要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不会破坏我们的家庭。她会带孩子离开这里。”苏如光继续解释。
  林晓梦拍了拍苏如光的手，让他松开自己，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如果这样都不算破坏别人家庭，她倒要怀疑自己的语言理解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那一刻，她觉得她必须要跟眼前的男人彻底了断了。
  “晓梦，你会原谅我吗？”
  “等小熊猫生日过后，我们就去办手续吧。”
  “林晓梦！”
  “我还是坚持女儿和儿子归我，如果你有异议，我们法庭见。”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可小熊猫生日那天，李虞给林晓梦打了电话。大意是感谢她的成全，说以后会对苏缓歌和小熊猫两姐弟视如己出……
  林晓梦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就像她的生命也在这一天画上了休止符。苏缓歌每次翻到这一页，看到字迹被泪水洇湿的痕迹都会觉得十分难过，对母亲当时所遭受的一切感到痛心。中午李虞跟她说她母亲的车祸只是意外，可是如果不是李虞和父亲，母亲会不会在出了意外之后再多坚持一会儿？如果不是她对这个世界绝望，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她会不会不那么早放弃？连医生都说她的求生意识太弱，她当时不理解，后来想，如果换了自己，可能一天都无法忍受吧。
  当时苏缓歌对父亲出轨的事情，只是从父母的争吵那晚中知道了大概。母亲葬礼结束后，她发现了这本日记。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几乎不跟父亲说话了。他回来发现，她几乎清空了母亲生前所有的东西，问她把东西放到哪里了，她宁死不说。他对她大发了一场脾气，她却冷静地跟他说：“爸爸，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妈妈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不要恨您，您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可是，我想知道，您在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时，是否有权利剥夺别人生活的权利？”
  “你在胡说些什么？”
  “妈妈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出轨，可是她选择原谅你，你却一直执迷不悟。”苏缓歌人小，声音却够大。林晓梦一直想要给苏如光保留的颜面，终于被苏缓歌撕掉，“你选择了你想要的生活，可是我妈妈呢？你想过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你，你呢？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的心！我替你感到羞耻！”
  啪！苏如光扇了苏缓歌一耳光，也把父女两人的关系彻底打入冰点。
  丧妻丧子之痛并没有让这个男人难过多久，几个月后，他和李虞的女儿出生。再过了几个月，他来学校见苏缓歌，说他要跟李虞结婚。当时苏缓歌已经上高中，住在学校里。她见到他来，早就猜到是什么事情。前一天那个女人已经给她打过电话，提前告诉了她，说这样的大喜日子，希望能一家团聚。她当时没有说话，便挂了电话。她不想让自己说出难听的话来，即便她不愿意看到那场婚礼，不愿意祝福，可婚礼的另外一个主角是自己的父亲。今天再听到父亲来说，她也只说这是他的权利。
  “歌儿，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她并不跟他直视，却也发现他脸上多了些皱纹。她只说：“如果我妈妈和弟弟原谅你，我就原谅你。”
  ……
  已经日落了，橘色的夕阳挂在落地窗外空旷的草地边上。小max趴在苏缓歌脚边睡得正香，她合上日记，却发现自己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身体已经僵硬。
  沈慕为一开门就看到一人一狗坐在窗边发呆，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苏缓歌才回头，伸手要他抱。她今天情绪很不对。下午他收到她的短信，问他今天可不可以早点回家，他还没回复，她又发了一条：“我很想你。”她其实很少会有这样感情外露的时候，所以他立刻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她给他回了个笑脸，说没事，只是单纯地想他。他忙了一下午，尽快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哪里是没事，分明是心事重重。
  “又坐地上！”沈慕为抱起她，忍不住念叨，“上次肚子痛成那样，都忘了吗？”
  她乖巧地搂着他的脖子，说自己错了。
  “早餐还是继续吃当归煮蛋？”
  听到这个她也没反对。当时知道她痛经之后，沈慕为给她煮了两周的当归蛋，吃得她一脸绝望，他才不让她吃了。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也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都安静地看着窗外逐渐下坠的夕阳。
  只要他在身边，苏缓歌就会觉得格外平静，好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可以轻松解决。她从来没有跟沈慕为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同样，她其实也不清楚沈慕为的家庭情况。在知道她答应了沈慕为的求婚时，赵熙和吴优提醒过她，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所以希望她能尽早见一见沈慕为的家人。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尽早提出来尽早解决。但自己的家庭一团乱，她不好意思跟沈慕为提，自然也不好意思问沈慕为。不过，今天，她决定要跟沈慕为坦白。
  “慕为，我觉得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交代。”
  沈慕为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打算听她说。
  “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过，我家里情况其实有些复杂。我妈妈和我弟弟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过世，然后我爸爸娶了我妈妈的好朋友。我上大学之后就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了。”苏缓歌简单的说。
  “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今天我接到了我爸爸现任妻子的电话，我心里有些乱。我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不孝，可是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面对他们。”苏缓歌停顿了一下，像下定决心一般，“她曾经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可在我妈妈去世之前，她至少有八年的时间都和我爸在一起，我妈妈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和我爸的事情，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原谅他们。这件事我应该早一些跟你说的，她们都说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情，要是你家不能接受我家的情况，我怕你在中间为难。”
  沈慕为抱了抱她，才说：“要这样说的话，我家的情况可能比你家更复杂一些，我也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我认为我们两人的爱情和婚姻，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老婆，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要嫁给我，反对的话，你会放弃吗？我的确和正常人……”
  苏缓歌捂住了他的嘴，摇头说：“这个问题不成立，我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他了。”这十来年里，她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打工，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才有借口不去想那些她不想去想的问题。尽管从来不跟父亲联系，可她还是会时不时通过以前的同学邻居了解他的情况，只需要知道他一切安好便好。
  “那你担心的问题也不成立。我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可是，真正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而且，和你情况一样，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们。”沈慕为拿开她的手，握在手里，轻声说。
  苏缓歌望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的情况如此像，难道他家里真的比自己家更复杂？她心里有疑问，可是和沈慕为同病相怜带来的心疼胜过了疑问。沈慕为眼神清亮，看着她，继续说：“我十八岁的时候，父亲过世，葬礼刚结束，我就被赶出了家门。要不是魏若顶住他家里的压力，在那段时间收留我，我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也不可能真的跟他们一辈子不见面，不过要是见到了，你可以完全忽视他们，更不用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他语气轻松平常，眼神和平时一样温柔，可苏缓歌却觉得很难过。她是自己不愿意回家，可他是有家不能回。到底是得多狠心，才能把他那样好的一个人赶出来，还是在他父亲过世的时候。她本来窝在他怀里，此时却坐了起来，和他平视，眉头紧皱，认真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你，你会有自己的家的。”
  看到她严肃的模样，沈慕为觉得很可爱，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是我们家。老婆，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我也是。”她抱住他。两人都回忆了不好的事情，气氛有些压抑，她有心想让沈慕为开心一些，便问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国外上学，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好玩的事情。
  “小学在国内上的，中学开始便出去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事。”
  “那还好，平时看你也没有觉得你很西化。”
  “老婆，你老公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他笑着凑过去想亲她，却被她躲开。他笑着问：“你呢，上学的时候，有什么印象很深的事吗？”
  “印象很深的事？”苏缓歌想了想说，“我高中的时候交过一位美国的笔友，当时几乎所有的零花钱都花在国际邮费上了，这算是印象很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