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白
作者:
端月朔 更新:2021-03-26 18:56 字数:4653
在驱车前往沃格广场的路上,我与家栋通了电话,把王大河军刀的事情告诉了他,并叮嘱说尽快搞定。嘉琪则在一旁闭目养神,我心想着是不是一会动用灵力会耗费她不少精力,就没有打扰她。
天气晴朗,微风轻抚,沃格广场周围高楼林立,街道干净整洁,车流井然有序,但即便是文明之光如此灿烂夺目,却也改变不了生命的脆弱。就在不久前,一个活泼,充满美好青春气息的少女,在此地凋零,残躯血肉模糊,归入永恒无序的熵。再次来到事发地点,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悲伤感。
现在是下午3点,广场周围的人不太多,不过我们估计魔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现身。为了不让龙牙锥抑制笔记本的效果,我让嘉琪拿着笔记本留在事发地点,自己跑到距离约五十米开外的地铁站口等待。我曾经目睹过笔记本“回放”那毒贩死亡的过程,对接下来即将“回放”的邵晓琴的死亡过程,心里既期待看到真相,又不忍心目睹惨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回放”却始终没有开始。我看到嘉琪往我这边看了看,似乎是在表示奇怪,我向她摆摆手,示意再等等看。
此时,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嗨!这不是陈宪嘛!”。我转过头去,发现对自己打招呼的是一个与我差不多高,但稍显瘦弱的人。他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看上去就像是个房地产销售。我没有认出他是谁,但他似乎仅凭我的侧脸就认出我来了,场面有点尴尬,我只能摆出一副笑容,回了句:“啊,你好啊!这么巧!”
那男人似乎察觉了我的伪装,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自嘲了一句:“看来我减肥挺成功啊!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没认出我来!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减肥成功?那他原先是个大胖子了?我在仔细看了看他的样貌,眉间有一颗黑痣……
“我去,你是曾鸣?”
“没错!我就知道你没忘记,当年我和你可是我们班篮球队的双塔啊!”
“哪能忘记,但如果不是这颗黑痣,打死我也认不出你是谁,居然现在那么瘦!”
“哎,我这是被动减肥,不提了,不提了。”曾鸣脸上略过一丝苦笑,转而有笑呵呵说:“咱们高中那个群,好久都没人说话了,15年了啊,也应该聚聚会了。哎?你这是在这里干嘛呢?”
“啊……我等人呢。”
“哦,这样啊。这么巧碰上,我还想请你去喝杯咖啡呢。”
正当我要结束这次与老同学偶遇时,嘉琪却走到了我身旁,发问道:“阿宪,我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同时注意到了我面前的曾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点点头。
曾鸣也朝她点点头,笑呵呵地问我:“这位是?”
我告诉他嘉琪是我的女朋友,他夸赞了她的美貌,随后又介绍了自己,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并且自来熟,不过这样的话,既然“被等的人”已经出现,我就没有理由拒绝曾鸣刚才的提议了。
我们三人来到沃格广场楼下的咖啡店里(我与邵晓琴邂逅的那家),一个店员似乎认出我来,朝我微笑了一下,转而又继续做她自己的工作去了。这次我们没有坐在露天的位置,而是挑了一个卡座坐下。我以女朋友在场的理由说服了曾鸣由我来买单,他只好说下次他请。我点了三杯拿铁,而曾鸣却把他那杯换成了巧克力。
“真是抱歉。我提议来喝杯咖啡,却让你请客,我自己还不喝咖啡,拿铁也不行。”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喜欢买灌装的咖啡喝吗?怎么现在戒了?”
“哎,说来话长……”
曾鸣说起了他之前的工作,虽然薪水很高,但没日没夜的加班,压力也非常大,,不但把胃给弄坏了,还得了轻度抑郁症,因为吃药的关系,自主神经有点调节不好,喝咖啡容易心慌盗汗。他打趣地说:“瞧,我就是这么瘦下来的。”
说实话,虽然很不习惯他瘦的样貌,但是相比当年的大胖子,瘦下来的曾鸣看上去帅气了不少。他在那里滔滔不绝,说自己为了治疗抑郁症辞去了高薪工作,在家里休养了半年,媳妇很理解和支持他,所以恢复的不错。现在,他子承父业,接手了他爹的外贸公司,不过这两年经济不好,他为了拓展业务,满世界跑。
“还是别太累着自己,钱是赚不完的。你要是当年的胖子,我可一点都不担心,但你现在瘦的只剩我一半了,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
“哈哈哈,哥们你就别担心我了,想当年我俩篮下单挑,你哪次能挤进来?”
嘉琪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们俩侃侃而谈。我想到,她大概也就在我面前话多一些,而平日里大多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善与人交际。
“对了,陈宪,你还没交代你和这位漂亮姑娘怎么认识的?恕我冒昧,姑娘你是哪国人?”
面对这个问题,嘉琪又把从小到大回答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答案又说了一遍,不过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她并不是对曾鸣有好感,而是因为他是我的老同学,所以她表现的很有礼貌,但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她为何对家栋特别不留情面?
之后,曾鸣继续侃侃而谈,只不过有意无意地对着嘉琪说上几句笑话,让她加入谈话,不愧做生意的人,深谙人情世故,嘉琪在他的带领下,也兴致勃勃地聊了一些她的趣事。
“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教计算机的那个大美女吗?”曾鸣刚说起了他手头的化妆品业务之后,把话题又转到了美女身上。
我当然记得,但忘了美女老师姓什么了,印象中她当年应该是刚毕业没多久就来学校教书了。当年计算机课属于“全面发展”的新兴课程,一周才一堂课,我们男生都盼着那天去一睹其芳容。
我笑呵呵地点点头,曾鸣却一脸严肃地继续说:“我整天在外面跑,人脉比较广,消息也比较灵通,我前阵子听到了她的消息……你猜怎么着?”他停顿了一下,煞有其事地把脑袋靠过来一点,低声道:“她疯了。”
“什么?”
“在家里割腕自杀。被家人发现送到医院,蓬头垢面的,嘴里胡言乱语,几乎不认得人了。”
“怎么会这样?”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老师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惋惜,继续说道:“她女儿前不久出意外,好好的一孩子,过马路的时候被车给碾死了,太惨烈,据说整个脑袋都轧没了……”
我和嘉琪不约而同的警觉起来,互相对了一眼。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是互相牵连,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曾鸣说起的事情,让我俩立马想到了今天来此地的本来目的——邵晓琴。
“是不是就在这里被轧死的?”我对曾鸣瞟了一眼咖啡店外的马路。
他很诧异,连忙问道:“你也知道这事?”
“说来话长,只不过你说起这事,我正好联想起来。一个女高中生,我见过她,印象深刻。”我有些激动,停顿了一下,“你提起咱们高中老师,我才突然发现,那女孩确实有些让人熟悉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真小。哎,你说这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这场意外,变得支离破碎。老师割腕之前,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在这个她女儿出事的地方烧纸钱……”
“抱歉打扰,这个我先给您撤了。”曾鸣说到一半,先前进门时朝我微笑的服务员过来收空杯子。我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致意,同时也算是对她刚才的服务用语表示回应。谁知这服务员之前是在听我们的谈话,此时她一边收杯子一边小声说:“那位母亲好可怜的。我有一回下晚班,看到她在那里烧纸,旁边站了一个白衣女人……”
“你看到那白衣女人的样貌吗?”嘉琪突然插嘴问到。我马上意识到这个细节似乎是个关键,“白衣女人”难不成是……
“有。很年轻,还非常漂亮,像仙女一样。当时天黑,那白衣服好像泛着光一样,我真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后来等我过了马路,那白衣女人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我和嘉琪再次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就能够确认,我们想到一块去了,那“白衣女人”不出意外就是岑若初。
嘉琪忽然对我使了个眼色,转过头去对曾鸣说:“曾大哥,你知道你们的老师现在什么医院吗?”
我虽不清楚她的用意,但嘉琪那么问,势必有其道理,于是附和道:“嗯嗯,没错,好歹师生一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听到消息也应该去看看。”
曾鸣表示同意,说:“就在瑞金医院,具体几床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回头帮你问问看。还是你比我有心,我自己听说后都没去看过她,惭愧惭愧。”
之后又聊了一些别的,曾鸣因为还要去客户那里,我们就互相道别了。
“难怪这笔记本没反应,原来是你那位先来了一步呢。”在回去的路上,嘉琪道出了今天“回放”的真相,不过话里有点酸溜溜的。
我有些尴尬,认为是那服务员对岑若初外貌的描述小小地刺激了她。老实说,艾嘉琪和岑若初都很漂亮,可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美。岑的五官完美,有一种极致对称之美,因此那服务员和我的感受一样,都用“仙女”来形容;艾嘉琪因为血缘的关系,眉羽之间展现着异域风情,更为立体的五官之下,也流露出东方人的清秀,最主要的……是那完美的身材,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展露出来。
当我脑海中在讲这两位女子对比的时候,一时间竟然忘了接她的话,于是听到她继续酸酸地说:“怎么不说话?宪哥哥已经变成‘鲜格格’了?”(“鲜格格”,吴语,表示自我感觉良好而不自知的意思)
“哈哈哈,这个绰号可以的。”我听了不禁自嘲觉得好笑。“我可不敢‘鲜格格’,只是在等你继续说呀。”
谁知她哼了一声没继续说,我只好追问:“刚才你为何要提出去看我的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去确认一下?”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她反问了我一句。
“我哪敢啊……好啦,亲爱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别瞎叫,我又没答应你。”
“好好好……这位漂亮的姑娘,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要去看我老师的原因呢?”
“不敢当,没你那位‘仙女’漂亮。”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呛了我一句,转而开始正经的说道:“岑若初肯定已经超度了那女孩的灵魂,所以今天我带着笔记本没有反应,我也没感应到亡魂的存在……不过,她出现在你老师的身旁,应该另有原因。丧女之痛导致精神崩溃,这解释的通,但问题在于她不是马上就疯的,而是在岑出现之后。”
“你的意思是,老师疯癫和岑有关?”
“目前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你的老师之前听闻女儿意外死亡,并没有马上精神奔溃,说明她虽然悲痛至极但还是能够承受的,那么之后的疯癫,很有可能是邪灵的搅扰所致。血亲不止在血缘上有关联,在灵上也有羁绊。魔鬼既然吞噬了她女儿的灵力,那么也能从中探出她的灵,找到其中的……嗯,怎么解释比较好呢……就好比我们的灵是个操作系统,但是世界上没有绝对功不可破的系统,只要找到一个漏洞,就可以将其攻破,比如植入木马之类的办法。魔鬼通过她女儿灵上的相似性,找到你老师灵里的漏洞,这样就算不近距离接触,魔鬼一样可以乘虚而入,在吸取其灵力的同时导致了她的疯癫——而且其中最重要的线索,就是她产生了自杀行为,这99%是邪灵的搅扰。”
“你的例子举得真棒,让我这个理科男一下子就听懂了大半。也就是说血亲的灵其实是一套相似的操作系统,你把其中一个吃透了,另一个自然就可以黑掉。难怪了,我爷爷身上的诅咒,可以作用在我们家三代人身上啊!”
“你倒是挺会举一反三的。没错,你理解的挺对的,诅咒也是个差不多的原理。”
“那照这么说,我爷爷也经历过二重身?”
“显然是。另外,那份名单上的人,都经历过。”
“我的天。”
“不止如此,名单上的人,都是经历过二重身,而且活下来的。”
“你是说,你明白了岑若初给我这份名单的意义?”
“大概吧。就像对付电脑病毒一样,找到其中的相似性,你就能反制它——我想岑若初要你做的就是这件事吧。”
“但她为什么自己去破解呢?”
“你要知道,通灵者也有自己的瓶颈,有些事情,需要一个普通人来做才行。比如说,你的那把龙牙锥,对我的冲击就很大,你拿却没事。岑若初和你们家有渊源,大概她认为你这个老好人就是最佳普通人的人选吧。”
“好吧,如果没有你,我自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弄清楚这些东西。那么你去医院看我老师,就是为了确认是不是魔鬼的作祟?”
“不止如此,你忘了我是个驱魔人吗?我也不是只拿这个本领做生意的,该做的我也会做。”
她的话很质朴,但此时在我心中,却对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