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悬案
作者:端月朔      更新:2021-03-26 18:56      字数:4826
  我被一阵香喷喷的味道叫醒了,原来嘉琪早就起床买了热豆浆和油条回来。我大概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加上昨天脑袋被撞,有点昏昏沉沉的。我刚坐起身来,家栋就像条饿狼一般的冲出房间来,嚷嚷道:“好香啊!哇!热腾腾的咸豆浆!”
  他一边吼,一边往食物冲过去。“啪”的一下,被嘉琪打了一下手。
  “嫂子,你?”
  “嫂什么嫂……先去洗洗干净再来吃!”
  家栋咽了口唾沫,灰头土脸地调头去洗手间了。我笑了笑,不禁感叹:“除了他女朋友,也就你能治地他服服帖帖。”
  “你也是,要吃就快点去洗洗弄弄,一会我妈妈和舅舅要过来。”
  “啊?什么情况?”
  嘉琪解释说舅舅发现了一些新情况,于是问妈妈她上哪里去了,两人沟通之后,便准备一起过来。
  “你告诉你妈妈……你住到我家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妈妈做生意很忙的,况且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她狡黠地对我笑着,这话似乎并不是纯粹的开玩笑。
  “好吧,那家栋……”
  “让他吃完快走。”
  “宪哥!你俩口子太过分了啊!利用完就让我滚蛋啊?!”家栋在洗手间里愤愤不平地叫着。我和嘉琪对视了一眼,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
  一小时后,武警官和他的妹妹笑呵呵地来了。他俩看着我和嘉琪的表情有些微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也傻呵呵地给他们端茶倒水,连连为自己乱糟糟的屋子抱歉。
  “你们放心吧,陈宪对我挺好的。”
  估计武警官早就跟他妹妹讲了我和嘉琪的“关系”,虽然只是当时乱编的,但似乎生米有些煮成熟饭了。我还想到,倘若我老爸这时候在,那不就变成了见双方家长了……
  “我们家其实还是比较开放的,她妈妈可能比较内敛,但我就把话说直白点。陈宪,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我也不会来反对你们现在就同居,但如果你欺负我们嘉琪,我这个当警察的……”
  “大哥,你别乱说。”武阿姨立马打断了他哥哥的话。
  “哈哈,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分,我上次查案子的时候就见过陈宪,没想到他居然是嘉琪的男朋友,这是天意,所以我说话就不见外了。”
  “舅舅说的是。我这个人是挺随便的,不过……你们都忙,她爸爸又出差了,我就自作主张把她带回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分房睡,我不会占她便宜。”
  “这个我就管不着了,这是你们小青年的事情。”
  “舅舅!”嘉琪红着脸连忙说道。
  “嘉琪,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你昨天说没事了,但是妈妈很不放心。”
  “当然没事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就好,医院我今天会去办出院的,你就在陈宪这里好好休息。”
  “放心吧,阿姨,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几个人之后又聊了一会,谈论了我的工作,还有嘉琪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原来嘉琪从小就比较孤僻(这原因,可能只有我知道),仅存的一两个朋友,现在都去国外发展了,她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现实的朋友。大学毕业后,她就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在她妈妈店铺的楼上,平日里还可以帮妈妈看看店。嘉琪的父亲是个建筑师,一年里面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做工程。她妈妈说,最近突然发现嘉琪变得开朗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了男朋友,并表示非常感谢我。我虽只能按照套路来回答,但也觉得嘉琪和自己的确萌生了情愫,似乎谎言正在逐渐变成事实。
  “今天来,除了看看嘉琪的情况,还有一件事情……”武志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和嘉琪也认真地等待他的下文,“那个混蛋,就是伤害嘉琪的毒贩,我们对他进行了深入调查。”
  “发现了什么?”我赶忙问到。
  “虽然说伤害嘉琪看起来是一起偶发事件,但我们追查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关于案情我不便透露太多,即便是自己人,我也只说个大概。
  那个毒贩名叫钱鹏宇,安徽省马鞍山人,来沪已经五年了。我们调查发现,他在遇到你们之前,曾去过一家叫‘潮界’的舞厅。‘潮界’的经营者叫钱坤,是钱鹏宇的老乡和远亲。通过走访盘问和监控回放,知道了在嘉琪被袭击之前,这两人在舞厅里起了争执,差点动手,然后钱鹏宇摔门走了,时间就在他遇到你们之前十分钟左右。之后钱坤也出门去了,据舞厅的人说,他至今没有出现。
  这些是铺垫,重点在后面。我们怀疑舞厅经营者钱坤也可能涉及毒品买卖,所以调查了他近些日子以来的行踪……”
  武警官神色凝重,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严肃地看着我们俩,继续说:“他去过康定路750号。”
  “什么?!”我和嘉琪几乎同时惊叹道。
  武志宏点点头,示意我们先别慌张,然后说:“据监控显示,他在750号门前逗留许久,根据我们的经验推断,他是在勘察。我仔细看过监控,钱坤目标是三楼的老虎窗,就是嘉琪住的地方。
  好在那天你不在家里,但钱坤这举动,动机十分可疑。嘉琪我问你,你之前有接触过这个人吗?还是去过‘潮界’舞厅?”
  “大哥……”武志敏忧虑地看着他的兄长,她似乎也刚听说这个消息,但警察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打断他的问话。
  嘉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没有听说过钱坤这个人,也从没有去过舞厅这种娱乐场所。我相信嘉琪的回答,因为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去人那么多的地方的。
  “我了解了。所以我看到监控录像时候也很奇怪。后来我让同事去查了钱坤的底细,发觉他虽然祖籍马鞍山,但从爷爷辈就来上海了,他认识钱鹏宇,纯粹是因为家里的长辈和老家还有联系。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发觉他爷爷的名字与我之前在陈宪这里拿走的相关证据上所记录的一样……”
  我心里一惊,想到:真的是名单!果然和自己昨晚的推测一致,所有人都和名单上的人名有关系。
  虽然心里清楚是什么,但我还是假装不知情的问道:“从我这里拿走的证据……是那个叫岑若初的寄来的包裹吗?”说出岑若初的名字时,我感觉到身边的嘉琪颤抖了一下——这时我才想起来,我之前并没有明确和她提起过名单的事情。
  “没错。那个叫岑若初的女人,涉及到好几起命案,不过这个先不提,很多事情我们还没调查清楚,不便多做透露。我之前来找陈宪的父亲,不,准确的说是找他的爷爷陈徽年,正是因为那记录上的线索。不过陈徽年患了老年痴呆,我们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你爷爷就是记录上的‘陈徽年’,但我现在觉得,既然岑若初把东西寄给了你,那么很有可能‘陈徽年’就是你的爷爷,其中一定有某种关联。”武警官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而我故意装作很紧张的样子。
  “可我完全不认识那个叫什么岑若初的人,她为何会有我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这个我们还不清楚,她在消失之前,留下的线索并不多,唯独寄给你一个包裹。说实话,我们怀疑过你,也调查过你的履历……”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让我放松了不少,而我同时瞄了一眼嘉琪,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啊?调查我?”
  “呵呵,你别紧张,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讲话了。好了,我们回到钱坤的线索上。刚才我说了,钱坤爷爷的名字,恰好也在那个记录上,或者说正好重名。”
  “他爷爷叫什么呢?”肯定是钱毅,我心中暗暗想到。
  “钱毅。这很奇怪是不是?就算我这个参加刑侦工作三十多年的警察也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怪事。岑若初为什么会有这份记录?为什么偏偏会寄给你?”
  我感觉自己冷汗快冒出来了,武警官这是故意的,当着嘉琪的面这样说,一方面可以看看我的反应,判断我究竟有没有动过包裹,另一方面也观察着嘉琪。此时她的表情很奥妙,我读不懂,但敢肯定她并没有袒露出震惊或者猜疑,而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的确,嘉琪并没有她的亲人们了解的那么简单,并非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已,她平日里所面对的东西,远比凡人甚至经验老道的警察难对付。
  “好吧,我一直也觉得莫名其妙,原本以为是那种包裹诈骗犯之类的,故意寄东西给陌生人,然后来敲诈之类的。”
  “你这么想也很有警觉性,不过那些都是网上的瞎编而已,现在的快递都和警察局联网,没有实名信息是无法寄送的,傻瓜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诈骗。我们还是说回来。之所以提起钱毅这个名字,那是因为这个名字和我们家有着颇深的渊源。
  我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察,建国初期的时候,参与过多起重大案件的侦破工作,其中有很多案子他老人家还都跟我讲过。关于‘钱毅’这个名字,我印象深刻,因为这是我在年少的时候,听家父所讲的最离奇也是最诡异的案件。
  那是1950年的夏天,公安局接到报警,是说在武宁路75号的一幢私宅里,可能发生了一起命案。我父亲和他同事火速赶到了现场,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们先是拿着手电筒在房子的周围观察了一圈,找寻有没有比如脚印、攀爬的痕迹等可疑的线索。那时候的私宅都是用竹子编成的篱笆围起来,如果强行翻进去,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不过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而且那个年代刚建国不久,警力有限,出警不像现在那么迅捷,更没有什么保护现场,因此之前来过许多围观群众,脚印也早就乱七八糟了。
  据报警的人描述,住在这栋房子里的是一对安徽口音的夫妇。男人五十来岁的样子,似乎是做小买卖的,平日里早出晚归,不太见到人,女的比较年轻,大概三十来岁,基本带在家里,偶尔会在白天看到她在院子里晒衣服。她不太爱说话,也基本不和人搭讪,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叫阿巧,至于到底是阿巧还是阿娇,邻居也不清楚。案发是在大概七点钟的时候,邻居突然看到房子里冒出火光,以为是失火了,刚要喊人,结果听到那房子里传来一声女人惨叫,就心想着出事了,报了警。
  家父回忆说,他和同事先是敲门,无人应答,然后推门发现房门并没有锁上,他俩开门进去了。刚进房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刺鼻气味,后来才知道那是硫磺的味道。当时的房里没有灯,他们用手电四处查看,外屋井然有序,没有任何闯入的痕迹,但到了里屋……两个警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
  “是什么样子的?”嘉琪突然问,语气很急切的样子。
  “你外公说,他这辈子看到过很多凶案现场,从没见过这么慎人的,他同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要知道,他们那时候的警察,之前大多当过兵,上过战场的,血肉横飞都见过,肯定不是什么胆小怕事之辈。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张毫无血色,表情扭曲,两眼翻白的女人脸,整个人赤身裸体,头朝下脚朝上,倒挂在屋子里。那正是房子的女主人阿巧,她已经死了,脖子上被人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地上的木桶里滴血。不过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地上的图案。家父说,那肯定是什么邪术法阵,用朱砂之类的画成,满是鲜血的木桶就在这个法阵中央,四周还有一些已经熄灭的蜡烛。他们俩人在法阵圈外,感到一种从没有过,但令人永生难忘的恐惧感。
  就在两个警察都很诧异的时候,外屋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闯进来的就是钱毅,原来他就是房子的男主人。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之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用安徽话念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武警官说到此处,引起了我的注意,就马上打断问:“他说了什么?”
  “家父听不太懂,似乎是说,‘怎么又来找他’之类的。但事后把他带回局里,那钱毅却矢口否认自己说过这个,并表示自己当时只是胡言乱语。这案子一直都没侦破,钱毅也被排除了嫌疑。原来他是卖馄饨的,就在离家两公里外的地方出摊,还是挺有名气的,而且那天晚上有很多人去吃过他的馄饨,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钱毅是老来得子,有个一岁半的儿子,当时正好是他老婆阿巧得了传染病,就送到老家给他妹妹带。没想到孩子他妈忽然没了,而她妹妹家里有困难,不能长期照顾,所以家父看他可怜,帮他把孩子接到上海来,放在家里寄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钱毅很感谢家父,一直往我家里送钱,但父亲都帮他存了下来,等到65年他过世的时候,交给了他的儿子。
  所以我之前看到过钱毅儿子的照片,和监控里钱坤的样貌有几分神似,暗自断定那就是钱毅的孙子。我不知道钱坤的父亲有没有向他提起过我家对他的恩情,不过家父去世后,我家就没有联系过他们,照理来说,钱坤也不可能知道嘉琪是我妹妹的女儿。”
  故事说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其中的一些东西,并推测那钱坤可能也被魔鬼附身,而且说不定就是袭击嘉琪的那个。至于嘉琪此刻在想什么,我不敢和她对眼,可能之后要给她解释的事情很多。
  “现在没有钱坤的任何线索吗?”嘉琪突然开口问。
  武警官摇了摇头,但坚定的说:“没什么人能够隐匿一辈子,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