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舌战群儒
  陈丹阳坐在桌前仔细校对注完音的书籍，她的嘴角轻轻上扬，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印得她的脸庞斑斑驳驳。眼前的一幕宁静而美好，室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哗啦啦的翻书之声。忽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陈丹阳头也不抬，道，“说了多少遍，注音期间不许来吵我。”
  脚步声不但没有息，反而更重了，陈丹阳抬头一看是她的大丫头碧华，这丫头抚胸大口大口喘着气，一看就是从外面跑回来的。
  脸往下一拉，陈丹阳道，“规矩学到哪去了？”
  碧华肃立，等陈丹阳训完话忍不住说道，“小姐，唐大才子要在皇家图书馆舌战群儒，听说谁都可以提问，要连着答辩一旬，小姐学问这么好不去和唐才子比一比吗？”
  陈丹阳追问，“可是唐寅唐伯虎？”
  碧华连连点头，陈丹阳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路过碧华时说，“还不跟上？”
  碧华一时反应不急，看着陈丹阳就这么出门了，急忙捞了一件披风追上，“小姐，天还凉，披上披风啊！”
  陈丹阳到图书馆时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士子，文人相轻，即便唐寅的声望因科举舞弊案有所低落，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声还在那里摆着的。
  北方的学子摩拳擦掌，聚在一起势必要将江南才子考倒，南方才子们难得有机会和唐伯虎一较长短，也是不落人后。
  人挨人，人挤人，图书馆头一回没了安宁。
  碧华可不管那些才子们是如何想着，她又是要盯着自家小姐不要乱跑，又是防着小姐被登徒子占了便宜，一双眼睛瞪得几乎只剩下白眼球了。
  哎！哪来的登徒子，都快贴到她家小姐了，碧华蹬蹬瞪冲上去重重的踩了一脚。
  季秀才好端端的，突然被人故意踩了一脚，他本就不是个会亏的性子，否则比试缝衣的时候也不会因为比不过不满。眼下被人无故踩了一脚怎会让人白踩了，一抬眼，顿时息了声，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冲他翻着白眼，还挺可爱的。
  “哼，好男不跟女斗！”被碧华瞪着，季秀才觉得面子有些过不去，弱弱的说了一句。
  碧华挺翘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快的冷哼，又翻了一个大白眼在季秀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傲娇地扭过了头。
  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涌现在季秀才的心头。
  夏东元也到达了现场，确切的说这场答辩就是她组织的，先是雇了些孩童四下散发唐寅于今日开始一连十日在皇家图书馆答辩的消息。
  期间她也没闲着，一连购来数十台油墨印刷机，又寻来了十名写字极快的书生刻蜡纸，培训小太监使用油墨印刷机。
  终于迎来这一天，书生们在案前坐好，握着改良过的钢制刻笔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冲高凤点了点头，刺耳的铃声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夏东元上台将规则一一公布，众人这才发现今日进管发给他们一人一个号码牌的用处，心中为夏东元的巧思赞叹。如此一个个的提问，还真不容易引发疑问。
  她此次并没有请德高望重者来辨别胜负，和她家熟悉的李东阳也卷进了科举舞弊案，自然是要避嫌的。再者说，此案影响甚广，一人二人的判断已经不能够让大部分人相信了。所以，她计划采用油墨印刷机将所有的辩论当场印刷，继而散发各处，以此让更多的人能够根据资料来自我判断事情的真相。
  “现在请一号牌的学者提问。”夏东元高声提问。
  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一脸老相的青年学子，他只是来凑热闹的，不过跑得太快，这下好，他压根就没准备问题，一张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方说，“我未准备好，不如墨义？”
  所谓墨义就是取经典中的句子让人应答，或者要求对答这个句子的含义，或要求对答下一句，或要求对答注疏。是最基本的一种考校方式，唐寅是谁，天下文明的大才子，你老兄一张口就来墨义，这岂不让广大群众大失所望？
  众人一片唏嘘，那人更紧张了，张口就来了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室内传来一片嘘声，纷纷让他赶紧下台，他这考得也太没水准了，《大学》第一句考一个大才子，就是一个秀才也是张口就来啊！
  唐寅也十分尴尬，站在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夏东元见状，不得不站出来对那人说，“这位兄台若是一时没有想好问题，不妨直接弃权让下一人提问。”
  这人听了如蒙大赦，立刻红着脸退到一边去了。
  夏东元接着喊二号，二号是个有准备的，提了个极为刁钻的问题，刻字书生们连忙奋笔疾书，将二号十分冗长的问题记下。
  唐寅思索一下就要回答，夏东元抬手止住他，笑着说，“唐兄且在旁将你的答案写出。”
  唐寅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依言坐到一边书写自己的答案。
  众人不解其意，夏东元忙着让小太监们印刷出数百份的题目分发给众人，朗声说道，“请诸位先行看清题目。”
  众人这才知道她的用意，纷纷拿起题目纸一面低头看，一面想自己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唐寅写完了答案准备登台讲解，又被夏东元拦住了，将他的答案交给了刻字书生。
  她在现代已经习惯了台上讲课，下边的学生人手一本书，个别老师还会发放讲义。听说开会也是，提前将所有内容发放至人人一份，便于人们理解琢磨。
  唐寅被她的行为弄得有些晕，好在这样一来反而拖了些时间让他有时间能够更深层次的思考。
  台下众人也被夏东元这一手弄蒙了，他们的目光灼灼移到了油墨印刷机身上，夏东元采购的油墨印刷机是学校淘汰下放在库房生灰的老式印刷机，但油墨却采用的是新型液体水性油墨，附着力十分好，印刷品即使泡在水中也不容易脱色。
  刻字书生都是快手，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人手一份唐寅的标准答案了，夏东元这才让唐寅登台讲解他的答案。
  陈丹阳也拿到了一份标准答案，凝眉仔细看了一遍，目光不由地移到了台上的唐寅身上，这人当真是大才子，答案远远超乎她的预料，有许多观点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却都被唐寅引经据典的一一点出，深入浅出而不枯燥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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