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明心才得辨歧路 释疑方识真豪杰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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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域垩城 更新:2021-03-26 13:14 字数:2737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柳天问脱下大氅,默默站起,拿起了“陆吾剑”。
楚瑶姬不知他想做什么,唤道:“问哥哥,你怎么了?”
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柳天问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看了下楚瑶姬,示意无事。楚瑶姬见他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神色却显得放松了许多,知道他应该想出了什么,一直坠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柳天问缓步来到庭院中间,长吁一口气,便掐起剑诀开始舞剑。这路剑法,楚瑶姬认识,名为“抱一剑”。这路剑法是上官木为柳天问开蒙时创下的基础剑法,招式简单易学,没有什么精妙之处,甚至无法拿来与人交手。楚瑶姬小时候看了几遍就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柳天问十五岁之后就不曾练过这套剑法。楚瑶姬心里泛起了含糊,不知道柳天问为何现在要练这套剑法。
片刻间,柳天问已经不疾不徐练了三遍,每次所踏方位和出剑位置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还剑入鞘,柳天问仰天连喊三声“好”,面上泛着红光,目光炯炯。
楚瑶姬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确定已经没事了,于是将大氅给他拿了过去。
柳天问接过大氅披好,喜道:“瑶姬,我想通了。楚伯伯说得对。”
楚瑶姬道:“你想通了什么?”
柳天问道:“我行我路。凤潇有家国情怀,武功于他而言,只是工具罢了。他要的是实现自己的一番抱负,在此过程中,工具自然可以用的熟,用得巧。何云山与他相似,但又不拘成法,不受原有武功限制。其眼界已然很高,武功随之而高。”
楚瑶姬没有听懂他想说什么,面露疑惑。柳天问瞧出了,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他们有他们的路,我与白仁杰亦有我们的路。我们所追所求本就不同,所行不同,不能用一条准绳来要求我们。所以这应该是楚伯伯从不同角度评价我们的原因。方才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将我们几个混着比了。这几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功没有进境,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现在我才明白,是我的心性没了进境,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不过我所练的剑法确实太杂了,父亲与师父都是用新招弥补旧招的纰漏之处,非是全盘接下,我也该这样,回归本心。多亏了楚伯伯的话点醒我。瑶姬谢谢你,也谢谢楚伯伯。”
柳天问滔滔不绝,喜形于色。
楚瑶姬见他开怀,随之欢喜,说道:“问哥哥,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却在心里嗔骂了一声“呆子”。
柳天问只顾欣喜,不曾注意到楚瑶姬的情绪变化,也没有想过楚江雄为什么会与楚瑶姬说这些话。
当年楚瑶姬与柳天问退了婚之后,楚江雄认为是柳天问欺负女儿,于是北上百柳庄去要个说法,与柳万仞打了起来,后来虽然被上官木、褚万全等人分开,但是自此之后,楚江雄与柳万仞就决裂了。楚江雄归家后,想帮女儿另觅良配。他与朱飞有交情,时有来往,对何云山印象颇佳。何云山的武功人品不下柳天问,楚江雄有意撮合何云山与楚瑶姬。但是他又怕楚瑶姬还未对柳天问忘情,所以找了个机会将何云山与柳天问放在一起比较,但又怕太突兀,于是就顺便提及了凤潇与白仁杰。他们四人本是各有优劣,不好比较,而楚江雄又刻意贬低柳天问,抬高何云山,所以虽然句句都有依据,但是后果却夸大了,这一番话真真假假,其中有不少矛盾之处。柳天问若是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是不难发现的,可是他极其信任楚瑶姬,又不清楚楚江雄的真实意图,将那番话不加分辨得尽数听了,导致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其实,他练剑的方式若真的有那么大的问题,柳万仞与上官木哪有不说的道理?他们看到了一些小问题,但都无伤大雅,所以想着要柳天问自己想通是最好,不需他们现在就说,可没想到这些小问题竟成了柳天问的心结。
当日楚瑶姬听父亲说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一些心思。可她只是认为父亲要让她多注意何云山的好罢了,就没多理会——她对何云山并无什么意思——她没想过父亲会刻意贬低柳天问,所以她方才复述的时候虽然隐去了不少赞美何云山的话,但将那些她认为是公正的言语都说了出来,险些酿成苦果。不过所幸经此一番巧合,柳天问的剑术确实有了进境。
心情好了,伤势也好得快些,隔了一日,柳天问觉得神清气爽,行功无碍,于是亲自下厨做了桌饭菜来感谢王县令。胡、赵两个百户这段时间也时常过来,于是也一同请来了。
王县令为了说话方便,将仆人都遣开了。席间他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说着说着起了个话头,谈起一些江湖上的事。王县令对此所知不多,所以听得多,说得少,偶尔搭腔。胡、赵二人是习武之人,对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少。
楚瑶姬隐隐觉得不妙——此前他们从不说这些。她怕今日胡、赵二人有什么企图,几次试图岔开话题,也多次向柳天问使眼色。柳天问与楚瑶姬心意相通,许多话都不接茬,想要打哈哈带过去,可是胡、赵二人却特别的有兴致,越说越多,不肯停下。柳、楚二人没办法,只得尽量少说话。
胡百户忽然说道:“润民兄,我知你虽不好武艺,但也喜欢豪情的故事,你可知道近日江湖上最轰动的事是什么?”
县令王润民略一思索道:“可是那个……柳天问的故事?听说前一阵他在峬溪岗杀伤不少人,还跟鹿耳寨的匪寇们动了手。”
柳天问与楚瑶姬闻言一惊。他们虽然是拿着欧阳镜儒的信物来找王县令,但是由于柳天问所处的情况特殊,而他们又知道欧阳镜儒从不将自己的各处关系杂处,江湖与庙堂更是泾渭分明,现在已经算是越界了,所以他们隐瞒了身份,用了假名姓。王县令对此颇有默契,并不打探。胡、赵两个百户也是如此。可今日他们突然提起柳天问是巧合,还是有心试探?
柳天问与楚瑶姬默不作声,看他们到底要如何。
赵百户接过话茬,说道:“柳天问实在是英雄了得,先是大闹黄鹤楼,现在只身北上,可惜不知他到了何处。金兄你以为如何?”
赵百户把话引向了柳天问——柳天问这段时间一直假称金清。
楚瑶姬越来越感到不对头,开始在心中琢磨对策。
王县令是欧阳镜儒安排的人,难道也会出问题?现在柳天问与楚瑶姬都没有带兵刃,这两个百户武功皆是不弱,若在此地动手会有不少麻烦。
柳天问镇定自若,端起酒杯润了润嘴唇,然后说道:“在下也有所耳闻,听起来虽然精彩,但细想想倒更像莽夫行径,不值一提。”
赵百户哈哈笑道:“还是金兄了得,连柳天问这样的英雄都不看在眼里!好汉子!前日我与兆麟兄说起的时候,都是对他钦佩不已。今日金兄却称他为莽夫,这让赵某很是意外。”
另一个百户胡兆麟说道:“镇杉兄,是咱们两个眼界小了,咱们两个只看到了英雄处,看不见别的。金兄称柳天问为莽夫,必是有其道理,咱们听一听,长长见识。还请金兄赐教。”
柳天问闻言暗怪自己多言,正寻思如何答话,楚瑶姬就先接了过去,说道:“柳天问大张旗鼓得北上,看起来是豪气干云,但是他做事毫无方法谋略,只仗一股勇气,再凶狠的猛虎也抵不过群狼,迟早会有祸端,这样的人还不算莽夫么?咱们今天不聊这样的事,说些高兴的吧。小女子与表哥落难,这段日子全仗三位照顾,小女子先干为敬,谢谢三位。”
说罢,楚瑶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他几人立刻陪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