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皇上听完婉筝背出的诗，忍俊不禁道：“好一个江南来的奇女子，你这首诗虽说儿戏倒也不失风雅，既然你能让朕为之开怀，朕便要赏赐你件东西，才算礼尚往来。”
  “吴书来。”皇上对身边的首领太监道：“去库房把那块儿蓬莱洲进贡的和合二仙玉佩拿来赏给宇文婉筝，其余的江南掌厨一众赏赐白银十两。”
  “是，皇上。”吴书来一听是皇上的吩咐，赶忙遣了内务府的掌事太监去把玉佩拿来奉上。
  “奴才谢皇上赏赐。”婉筝跪倒在地，双手接过玉佩，叩谢圣恩。
  “你给朕做了这么好吃的菜品，又给朕讲了个这么动人的故事，应该是朕要谢你才对。宇文婉筝，你这名字倒是不俗，沈约《咏筝》里曾说：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人闻古琴低沉深奥，二胡催人泪下，萧凄凄凉凉，而古筝却最是柔和。只是不知你是否人如其名，能担得起这样的名讳。”
  “回皇上，奴才虽名婉筝，却也只是虚有其表。奴才虽在闲暇时会抚上两曲，奏出的却也只是下里巴人似的音律，恐怕会与皇上心中所想大相径庭，只会贻笑大方。”
  “这么说你果真能弹得几首曲子了。”这反倒愈发勾起了皇上的兴致。
  “吴书来，去吉祥苑取把古筝来，宫中宴会上的丝竹管弦朕早已听腻，今晚就听听这江南水乡的曲调有何精妙之处。宇文婉筝，朕就听听你手中所弹和朕心中所想有何云泥之别。”
  太监为婉筝架好了古筝，此时合宫之上一片寂静，众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等待着好戏的上演，婉筝见自己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她坐在筝前，手指刚放上琴弦，突然心生一计，便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皇宫紫禁城中不乏让奴才望其项背的琴师，恐怕那些用古筝奏出的曲调也早已让皇上烂熟于心，奴才的琴律虽俗，却也想能雅俗共赏一回，不如趁着这样好的夜色，奴才用手帕将双眼蒙上，心中所想一首诗即兴弹奏一曲，看皇上是否能猜出奴才的曲目。”
  “你这法子倒想得巧，朕猜得出便是，可若是朕猜不出，你预备如何？”
  “若是皇上猜不出，那便是成全了奴才自视不凡的心，也让奴才知道自己抚琴的技艺不过如此，从此便能一心一意去对待厨艺料理。”
  一众人中，只有儿时同她素来要好的清菡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虽为她捏一把冷汗，可也期待着她会弹出一首怎样的曲调。
  宫女为婉筝蒙上了眼，她将手放在琴面轻轻抚摸了几下，音律便从她手中流泻了出来。她虽信手拔弹，却是从容典雅，一声声清新的音符从指尖泻出，凉凉的，穿越时空，使听琴者惬意的神情不自觉地随筝音露出。那筝音有如桥下潺潺的流水，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以及易安的婉婉叹息。有如看薛涛的浣花小笺，看一朵淡淡的兰花，静静的开放在遥远的夜空，又恰似那一树紫丁香的缤纷。
  所有注视着婉筝的人在那一刻竟都升华至如痴如醉的境地，皇上坐在众人之中，看着台上那卓尔不群、超凡脱俗的人儿，她手中的靡靡之音如同温暖的一阵风，正在吹走这么多年来覆盖在心房上那件坚如磐石的外衣。
  终于，琴弦停止了在空气中的颤抖，婉筝解开手帕，从容地走到皇上面前，跪下道：“奴才已将答案写在了这张卷轴上，不知皇上是否猜出奴才的题目？”
  “泛月宜何处，山庄景最新。夏宵含飒爽，塞水漾明沦。鹤唳孤松顶，鹿寻曲涧滨。锤峰玉台迥，温峤早痴人。”
  婉筝打开卷轴，笔势生动苍劲有力的汉隶铺陈开来：“皇上猜得不错，这就是奴才这首曲子的题目。”婉筝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大喜过望。
  “这首《泛月》是朕的诗，你居然知道朕的诗。宇文婉筝，说你是位奇女子看来是朕贬低了你，你制膳的手艺，你抚琴的技艺，以及你对诗书的造诣，真是让朕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是位怎样的女子了。”
  听闻皇上这样夸赞自己，婉筝连忙扣头道：“奴才雕虫小技怎敢承受皇上如此谬赞，奴才几斤几两心中自知，皇上如此夸奖只能使奴才愈发自惭形秽了。”
  谁知，婉筝还未说完，皇上竟走下席位，亲自上前把她扶起来道：“宇文婉筝，你果然人如其名，让朕如获至宝。”
  皓月当空，中秋夜宴曲终人散。御膳房派人撤回了席上的残羹冷炙，唯独婉筝，被留在了皇上的养心殿中。膳房内的喧嚣也就此接近声息，清风在荤局收拾着自己的案几，却总不禁抬头望向隔身旁的灶台。一抹清洌的月光从窗子的缝隙中偷溜进来，照在了婉筝平日里站着的地方。清风把手伸将过去，却怎么也握不住眼前那一丝近在咫尺的光亮。
  冷雪玄站着门外，冷眼旁观着屋里的一切。本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可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迈进了那道门槛中去。
  “已经丑时了，还不回去歇息吗？”雪玄站在清风背后，轻声问道。
  “是啊，筝儿进养心殿都已经两个时辰了，我竟然还这样浑然未决。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便是转瞬即逝，任由自己如何攥紧拳头，最后也还是于事无补。”
  “又是宇文婉筝。”这个名字早已占据了雪玄心中所有的愤恨。她恨他的心里只有这个人。纵使自己可以近在眼前，然也比不过她在天涯在海角的千山万水。
  “是啊，今夜之后，皇宫之中便又会有一位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了。原来竞技选拔进宫是假，意图勾引皇上才是真。这就是你深爱过的女人，她的筹谋与心计在今晚可谓是分明了。”
  清风不再言语，就只一味默默地站在原地。
  “清风。”雪玄伸手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道：“她此生注定与你无缘，你为何却偏要如此执迷不悟，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心甘情愿陪伴在侧，这寂寞的深宫冷的让人心寒，可你的失意与孤独才更让我感到冰冷刺骨。”语到动情，雪玄的泪水打湿了清风背后的衣衫。
  “放手。”还是一同往日般平淡无奇平铺直叙的语气，却已是天冠地屦，足以，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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