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才没过去多久，江洲的天却开始凉起来，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以往日日都有的冰块份例不仅没了，连带着厨房也没有冰淘送过来，王琇对这个倒是没多大感觉，孙姨娘从不许女儿碰冰受凉，便是酷暑时候，顶多用些凉水湃过的瓜果，要想直接吃冰那是绝不可能的。
  只是她没什么，王芸却受不了，她体质偏燥，最是挨不住热，以往杨姨娘当半个家，她日子过得极松快，莫说冰淘，便是荔枝、龙眼，都要剥出肉来放在冰上才肯吃，现在却连屋里头放冰都不行，要不是年初时被禁足教训过，为着这，她非得闹一场不可。
  便是这般，姐妹们下学聚在一块用饭时，王芸还是拉长了脸，学堂这处日照最好，里头不仅接了地龙，四面都是熏笼，冬日里头进门热的要脱袄子，可现在这种偏暖的天气却最是难熬，王芸本就被闷得出了一头汗，贴身的小衣紧紧黏在背上，桌上却尽是些热性的菜式，还都才做好不久，挟一筷子都得吹凉了再吃。
  王芸吃得如同嚼蜡，可周围姐妹们俱都安静坐着用饭，她到底不敢撂筷子，只是不多时，厨房又端来一碗凉面，边上还有一碟拌蟹酥、一碟黄瓜丝，蟹股肉用脂油炸酥了，细细研碎，与调料同㓠，又加酒醋，用这个拌上凉面，最是开胃爽口不过，王芸用了这，才吃了大半碗下去。
  王琬还以为这是厨房送的，王琇却瞧得清楚，厨房哪会单单为了位庶小姐巴巴送菜来，之前水仙得了王茵吩咐，悄悄出门，不久厨房才送了拌蟹酥来，分明是王茵替妹妹叫的。
  自打从庄子上回来不久，王茵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像这种没什么好处的小事，王茵以往可是丝毫不会分神的，如今去做了不说，还不声张，连带着小孙姨娘也是，中秋那日她和王五爷处在一块，王五爷最后还是去陆氏房里过的夜，只是从那以后，却开始往鸣蜩院里去，他知道王茵学棋，太湖石磨的棋盘棋子也赏了一套，小孙姨娘更也得了不少好物件，金玉都有。
  连孙姨娘都等着看她张狂起来，可小孙姨娘偏偏端住了不闹，别说再求着王五爷要王晟，便是陆氏这儿的请安，往日最晚的一个人，如今日日踩点来，看着竟像是老实规矩起来了，只这样没过得多久，王五爷就允了她把王晟原来服侍的两个丫鬟带到前院去，换掉了陆氏预备的那几个。
  孙姨娘知道这事，冷笑一声：“我原以为她这是收心了，不想这心还大着呢，真是个蠢货。”王晟脚能好的风声才传出来呢，就巴巴去求王五爷，可不是怕陆氏给的丫鬟挑唆王晟荒废学业，便是换成自个院里的又顶什么用，先不说这两个丫鬟都大了，没两年就得放出去配人，那王晟身边的小厮，还不是要陆氏来选，王晟还没开窍呢，这时候小厮挑唆主子玩乐，可不知比丫鬟管用多少。
  小孙姨娘能想到慢慢磨得王五爷心软，这番手段比起往日不知高明多少，只是她越是有长进陆氏就越容不得她，孙姨娘伺候这位太太十几年，太清楚她的脾性了，要是小孙姨娘一贯蠢在明面上，陆氏还能一笑了之，可如今眼瞧着也会耍手段了，可不得让陆氏心怀警惕，时刻准备出手。
  孙姨娘说着就看自己雪团般的长女，小姑娘穿着件粉领月白兰花刺绣的裙子，头上只缠了织金带子，穿得素净却不显寡淡，反而瞧着俏生生和枝头初绽的花蕾似的，不由笑开了：“她闹才好呢，琇姐儿只管瞧着。”小孙姨娘和王茵越是闹，可不就越衬托出自己两个女儿的沉静可爱来，不说赏什么首饰料子，只要这日后婚事陆氏能抬抬手，那可就是天大的好处。
  等用过饭，几个姑娘都先回自个院子，王如意却过来，挽了妹妹的手：“妹妹想出去玩么？”
  王琇不由一愣，王如意却先笑了：“太太下了帖子明个要去吴家，妹妹要是想去玩的，不如跟了去，我和太太去说，也好替我送个荷包给吴家姐姐。”说着她又补上一句：“总归是我不方便些。”
  吴家姐姐肯定是吴大姑娘了，只是不知道陆氏去吴家做什么，莫非还能上门替那吴夫人撑腰不成，这个念头不过是一转，王琇就点头了，她自然知道王如意为什么说自己不方便的。
  王如意定亲的消息刚开始还只是在消息灵通的下人里头隐隐传着，说是许了安国公嫡长孙陆怀瞻，虽然说的有鼻有眼，可到底没有准信，后来京中安国公府送来的精致摆件，都被陆氏指明了直接送进王如意房里，这才算是过了明路，因着王如意现在年岁也不算大，才没摆到台面上明说。
  已经定亲那便算是准夫家人了，是不好随意抛头露面的，便是王如意也不能大咧咧到处走动，自然会说自己不合适，只是提到自己已经定亲，她面上却丝毫没羞涩之意，反倒像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瞧着竟像是对这门亲事没有任何期待的模样。
  第二日陆氏果然带了王琇、王琬出门，这回两姐妹和陆氏是同辆车，王琇上了马车才知道世家女子的娇贵来，地上整齐铺了软垫，角落里摆得冰块，还点了百合安神香，车上暗格里吃用都有，案几上摆了套紫砂茶具，下头被木架子牢牢固定住。
  陆氏瞧着两个姑娘有些紧张的模样，温声安慰道：“你们也莫太紧张了，不过是寻常访友，琇姐儿，一会到了你就找你吴家姐姐去玩。”
  “知道了。”王琇乖乖应了，摸了摸头上的小花苞，孙姨娘果然是府里多年的老人，今早一个劲把姐妹俩往小里打扮，现在听陆氏的意思，可不就是到了吴府，就得去找吴大姑娘，要是吴家推脱，顶着个孩子模样也好撒娇耍赖，她看着陆氏稍显严肃的侧脸，心下疑惑，莫非陆氏真是去撑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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