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小道
作者:豆宝819      更新:2021-03-26 06:04      字数:4554
  “本是一方的父母官,现在却横行乡里,欺凌百姓,掳百姓小童,敛百姓钱财,父亲,他们可是你的属下?”
  听着女儿的诉说声,楼大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武阳镇并不在南城治下,而是邻省之地。但是杜大人放任家人胡作非为,也难辞其咎。”
  提到杜承风,楼大老爷眼中又闪过一丝犹豫。
  “那些乡官土绅,怕是没有受过申斥,爹,同样是官,你又比他们大,你就不能管管他们吗?”云阳说道看着父亲。
  楼大老爷也不再说话了,视线落在云阳身上,这女儿,还是有些傻的。
  官场上的事儿她也不懂,也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官而已,那杜老太爷毕竟是知府,虽然停职在家等候调令,看上去似乎已经是穷途。
  但是朝中丝丝缕缕的关系尚在,那都是他们用银子打来的根基,自己哪里能跟他们比?
  自己只要稍有动作,他们在京城的关系马上就能知道,不待上面来核实,这里已经被杜家收拾干净了。
  “好了,爹知道了,这个事,你容爹想想。”楼大老爷推脱不下,叹口气说道。
  “不是想想而已,爹,为官岂能苟且。”云阳脸色严肃的说道。
  听到“苟且”二字,楼大老爷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眼前这个女儿还是有些……那个的,自己和她一时也解释不清。
  楼大老爷绷着脸不再说话了。
  “爹,一定要给他们提个醒,在天庭时,连那玉帝老儿可是也要让你三分的。”云阳说完转身就走了。
  楼大老爷怔怔的望着女儿背影,“怎么越傻越厉害了。”他嘀咕了一句。
  木兮和宝来急匆匆的追过去。
  “小姐是生气了吗?”木兮问道,话音未落,就见云阳望着廊下发呆。
  廊外日光浓荫,风垂着柳条拂过廊柱,朱漆的木柱下面安坐着一个个雕刻精美的石球。
  此时云阳正看着那石球。
  那日在武阳镇海边,云阳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在强烈的召唤着自己,是龙珠吗?真的有龙珠吗?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知道的更多一些?
  小姐的眼里慢慢的浮上了一层雾气。
  “小姐盯着那些石球干嘛?”宝来带着几分好奇上前问道。
  “我哪里知道,你自去问她吧。”木兮宝来两个人远远站着看,嘴里也不闲着。
  “景公子跟我说过,这是怕下雨侵坏了柱子,特意加的石球。小姐不会又想把这屋子拆了重盖吧?那又有得忙了。”
  “乌鸦嘴,少说两句吧。还不快去拿垫子。”木兮数落宝来两句,见云阳提着衣裙,在廊下坐了下来。
  木兮赶紧上前。
  “小姐要不要喝点茶?我就近去老爷房里去端。”木兮说道,察觉到了小姐有些隐隐的难过。
  “无妨,我坐一坐就回去。”云阳说道。
  木兮应声是,收回手站好。
  “小姐,宝来刚才说,收徒弟要有条件?”木兮想到了什么。
  云阳慢慢的抬起头。
  “条件,当然得有,达不到这个条件的,我不会收。”云阳说。
  木兮垂下视线不敢看小姐,暗自叹了口气。
  本来想让自己弟弟来学的,弟弟在乡下,只上了两年私塾,开蒙都无望,更不用说去考秀才、举人了。
  只能指望着学上一门手艺,日后好好的求个安生,可是现在看来,这学费是高的不靠谱啊。
  云阳收徒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城上下,得到心腹小厮快报,正在写字儿的杜承风一怔,撂下笔就往父亲房里疾步走去。
  “父亲,娘,楼家那女子,在楼府收徒弟了。”杜承风刚跨进门就如是说道。
  “你说什么?”杜老太爷回头看着儿子。
  老夫人也望着儿子,“收徒弟?”
  “楼府门前聚集了上百人……儿子还听说,要拜师的那些人,个个都揣着大价钱,哭着喊着要拜那楼家女儿为师……”
  “等等,儿啊,揣着大价钱?这话可信否?你说的是真的吗?”杜老夫人听得心尖儿都在疼,不可置信的看着杜承风。
  怎得那楼府就摊上了这等好事儿。
  “当然是真的。”杜承风没好气的说道,“听说那盐运史家的公子都巴巴的跑去那楼府前候着!这盐运史家中广有钱粮,有一小半都存在那楼家钱庄。”
  “这女子果然是厉害啊,”杜承风说完又抬起袖子擦擦汗说道。
  “厉害个屁!”杜老太爷突然就发起怒来,“还提那个巫女,你还嫌我们家霉运不够多吗?有甚厉害的?她是能毁天能灭地,还是以后长大了能刨了我们家祖坟啊?”
  “哎吆,你凶儿子作甚。现在可不就是来刨咱们家祖坟了嘛,那个妖孽吆。”杜老夫人再一旁合掌念叨,“都要回去迁墓了,这迁墓可不就是刨祖坟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父亲说得是,咱们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我以后不提她罢。”杜承风颓然点点头。
  杜老太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将两个铁球在手里捏得“当当”响。
  “我家遭难了,那个巫女居然在家里欢天喜地的收起徒弟来了,这叫什么事!”
  杜老太爷边走边愤愤的说。
  杜老夫人也脸色难看的说道,“那楼家果然要发达了?这可教人怎么睡得着!”
  “这事我也是知道的,怪就怪在大家都愿去楼家钱庄存,想必是他们有自己的法子,这法子如果能探听出来,我们也可以去开一间钱庄。”
  杜承风围着父亲转着说。
  “你还是太年轻,钱庄那么好开的么?南城内外,有钱有势的人物多的是,你见谁家开了第二家钱庄?”杜老太爷瞪了儿子一眼。
  杜承风想了想,点头说,“衙门里,楼大人虽说不擅专,大事却都是他来决断,暗里也是个极有魄力的人。”
  杜老太爷不耐的皱起了眉头,“一个楼一甫能有多大个魄力?年前和我一起觐见太子,行稽首大礼时,楼一甫全身抖的跟筛糠似得,三九天气,汗水流到了领子里去,他能有多大魄力?”
  杜老太爷又板着脸说,“你不要去学他。我倒要看看这楼家,会怎么个发达法。”
  “父亲,这个自然”,杜承风皱着眉头凑过来,边奉上茶水边低声说道:
  “父亲,看来那楼家确实是风水宝地没错,已经有好几人从楼府还阳了。南城楼府所在不甚稀奇,他们的家运定是在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父亲仔细想想,会不会真是青乌子说得那个地方?”
  杜承风停了一下,看着父亲说。
  杜老太爷顿了一刻,一握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对!我就不信了,我们杜家的几百年的福泽,改朝换代多少年都没事,如今还能被那小巫女说中了,先回武阳镇迁墓,回头……如果,我们能想法子把楼家钱庄那块风水宝地拿了来……”
  说完看着杜承风,杜承风也望着父亲。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官,还能对付不了吗?再说,这也怪不得他,谁叫那楼家女儿先招惹咱们了。
  “今晚就走,你即刻就去吩咐套车马,我们晚间就走。别让人知道,以免招人口舌。”
  杜老太爷回过头去对杜承风说道,“多带些人,还有那王之琪也带上。”
  杜承风却犹豫了,堂爷爷的灵堂才刚刚设上,这人要走光了,合适么?
  “父亲,我们去了,堂上就没有人守着了,亲朋吊孝,一帮小厮陪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三日后再启程?”
  杜承风一边看着父亲脸色,“也不用这么急。”
  父亲缓缓的转过脸来,“将大门关上,让吹鼓手再卖些力气,管不了许多了。叫下人们不许把堂叔之死说出去,否则家法杖毙!”
  杜承风边点头边说,“可是父亲,为何要走的这般急?”
  杜老太爷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视线看向黑漆漆的门外,似惊讶,似困惑,又似兴奋,五官照旧,看起来却说不出的别扭。
  “我有个预感,那武阳镇,似乎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什么事发生?杜承风与杜老太太望着杜老太爷的脸。
  是了,以前毫不起眼的楼家现在正悄然的崛起,而繁盛的杜家反而日渐式微,一股莫名的担忧涌了上来。
  “别问了,你自快快下去吩咐套马。我们即刻动身。”
  杜老太爷也不管噤若寒蝉的母子俩,自顾自转身进了屋。
  南城官道。
  小厮急乱的抖动着缰绳,缰绳泡了油,一鞭子下去也没有多大响声,马屁股却能抽出一道印。
  几声嘶鸣后,几匹马拉着一辆车急速奔驰着,前后还有七八个人骑着马,一行人马奔向了茫茫的夜色里。
  一路马不停蹄,杜家人沿着大路一路急行,天刚放亮,杜家马车来到那家粥铺前停下,老店难掩几分破旧,店前有几辆骡车驴车。
  虽然天才蒙蒙亮,店内却热热闹闹坐满了人。
  看到有新客人进来,店伙计殷勤的过来招呼,“几位自己找座位啊,照顾不周,本店有各种甜咸粥,饼子、果子、咸菜、茶水应有尽有,水牌上面都有价,概不赊账啦。”
  几个人从一边进去,侧身避过这些乡民,在一个角落处坐了下来。
  “去柜上要几样粥和小菜,要店家做仔细些。”杜承风吩咐王之琪,从袖里取出一小块银子,“剩下的你先拿着。”
  “谢大人。”王之琪去了。
  店内的人性子似乎都很豪放,厅上一个男子正跟同伴高声说话,说书般的声调传来。
  “这才刚过了祭祀大礼没几天,杜家就被灭门了,啧啧啧……”
  “……听我爷爷那辈说,当年的武阳镇那叫一个富饶啊,金银首饰布匹绢丝,五谷杂粮,从不缺呢……”
  大家就纷纷议论、附和着,“是的呢,我记得小时候在路上走,能被野兔子绊个跟斗,下河里趟几步,能踩出好几条鲫瓜子,全都一尺来长。”
  男子又说:“我还记得当时有个传说,说是陆上什么人家夺了海神的什么宝贝,掠了不少金银财宝上岸来,几大箩筐,全是宝贝,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玛瑙就足够咱们武阳镇一年的收成,那可是世间都没有的珍宝啊。”
  “对对,我也听说了,就是杜家夺的……可是后来就开始每年发大水,说是没了镇海的神物,你想,普通人家里被贼偷走一个缸,揭走几片瓦还跟人急眼呢,何况是海神家的东西。”
  “再想想如今的武阳镇,老百姓因为连年的灾荒,加上当地的贪官搜刮,连饭都快吃不上了。钱都被几个土财主掠走了。”
  “可不是,官府召集我们去杜府拆墟,说好的一天一贯钱,也不知道兑不兑现。”
  “那也得干完活才知道,饭都不管,还得自己贴补。”
  “这次咱们去干活,留心刨出来的土坷垃,说不定有金银块呢,你们不知道,说那金银哗啦啦的从房顶往下掉,原是杜公子藏那屋顶的。”
  “哪会留给你?边上有官兵看着不说,昨日刘大人带着人在废墟上刨了一夜,早把值钱的收走了。”
  “嘘”有人嘘声低喊,“官家的闲话你也敢讲,还是吃完了赶紧赶路吧。”
  这些个刁民,一大早的不去勤工务劳,却在这里嚼舌根,这都是吃撑的吗?
  杜承风暗自咬了咬牙。
  杜老太爷也竖起了耳朵……
  金银哗啦啦的从房顶往下掉?武阳镇的官员还去废墟里刨了金银?堂叔哪来的这些钱?就靠那个祭祀?不会吧……
  杜老太爷端着碗,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什么鬼啊神的,传的跟真的似得,都是些愚民,不过……
  “王之琪,去问问,什么宝贝。”杜承风低声吩咐道,对王之琪使了个眼色。
  王之琪立马转过身子。
  “那被夺的都是什么宝贝?怎么会是镇海的神物?”王之琪扭头问背后的那桌人。
  “就是龙珠啊,现在不就遭报应了嘛,”那一桌的人望了他一眼,这几人眼生,那老者端起略有些粗糙的瓷碗还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些粗茶淡饭不合口,也并未动筷。
  富贵人家的举止和穿着,光看样子就知道不凡。
  “这位老哥,你们是从哪里来啊?”一个年约古稀的老者看着杜老太爷问向王之琪。
  武阳镇富户少,这几人似乎是外乡人吧。
  斜坐一旁的王之琪今天能跟主子同桌吃粥,十分兴奋,嘴快的说道,“南城,我们从南城来的……”
  杜承风瞪了他一眼。
  “南城……”几人喃喃嘀咕道。
  “那海神……”几人说道这里突然停下,互相对视了一眼,“那海神不就是去南城了?”
  南城!这句南城让那几人瞬时都兴奋起来。
  南城如今在武阳镇人听来,可是如雷贯耳。
  人们都不会忘记,当日那个打马而去的女子调转马头对乡民们说道:“以后遭灾了去南城找我,我保大家衣食无忧。记住,南城。”
  说完轻轻扬鞭,身影在草木辉影中,衣袂飘飘慢慢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南城?你们几位是从南城来的?”那桌人突然激动的喊道,“你们可知道那海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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