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一点一滴的流逝，然后东方泛白，露出微光。
  杨策睁开逐渐明亮的眸子，世界在他眼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被高僧灌顶，开了窍，眼中看的，鼻子闻的，耳朵听的，乃至一毫一发感受到的，都比以往强了十倍、百倍。但对应的，他很快察觉到自己身上汗哒哒的，一股子酸臭味钻入鼻孔。
  他皱起眉头揭开衣服，朝胸膛看去，顿时嗷噢一声弯腰，恶心的想要吐，肌肤上有灰色的污泥在慢慢流动，由内而外，越来越多。
  这些污泥来自体内，经过修炼，被排到体外。
  “修炼洗髓经的效果吗？”杨策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天还早，想洗澡，却不知去哪儿。
  吱呀~~
  老太爷一手负后，一手推门而入，认真打量他一会儿，点评道：“虽然还没结出力量种子，但体魄、气象，已然不输炼体上境的武士分毫。一夜之间，从无修行基础的普通人，变成三阶实力的术士，也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奇迹，但我希望你能耐下心来，在炼体这个境界多待些时日，达到圆满的地步！”
  杨策拖过来一张椅子，让老太爷坐下，恭敬道：“还请老太爷详细解惑。”稍顿，他道：“对于术士修行，我了解甚少，不管是武士，还是法师！”
  老太爷眼中浮现一丝惊讶。
  杨策说了两句话，前一句很正常，请长者解惑，但后一句......若是认真揣摩，会发现其中隐藏许多让人想不通的事。
  在老太爷想来，杨策拥有顶级功法，对于法师、武士，应该很了解，但近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杨策对术士的理解很浅。
  此外，杨策身负顶级功法，为何一直没有修炼？
  二十多岁才踏足修行，他是怎么想的？
  老太爷有时候会胡思乱想，猜测杨策是凭空出现在世上，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实际才活了十天半月，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既不修行，也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原因，但这种推论太过奇葩和惊世骇俗，他也就一笑了之，也没深究的心思。
  他已经老了，不再有年轻时的精力和好奇心，只想把剩下的日子过好，为耿耿于怀多年的心事，写一个完整的结局，不论好坏、善恶，只求没有遗憾。
  老太爷收回纷杂的心思，平静道：“不管是武士，还是法师，实力都可以被分为九阶。一阶最低，九阶最高，但这种划分太笼统，太草率。因为法师和武士的修炼方式截然不同，尤其是五阶后，彻底分道扬镳，所以每一个境界，都有独属于它们自己的名字。”
  “法师九阶。前三阶属于后天境，上中下三境，一境对应一阶。四、五阶叫先天境，分上下二境。以后的六、七、八、九，分别是阴阳境、尘世境、入圣境，和圣境。法师的修炼，是在神府中，将情魂聚为一粒情种，然后让它破土而出，发芽成苗，继而变成小情树、大情树。借助这颗情树，法师能真正调动天地的力量！”
  杨策的双手扁在身后，紧紧抓在一起。在他的神府中，就有一颗新生不久、拇指大的彩色情种在徐徐转动，漾出一道道彩光涟漪，消散在神府的边界混沌里。每一道涟漪消失，他的脑海深处都会有反应，但是如同千里之外的地震，相隔很遥远，波动很轻微。不过他有种预感，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那里冲出，是什么呢？穿越的馈赠，神级功法？顶级神器？他有些期待。
  “武士九阶。前三阶属于炼体境，也是把情魂聚成一粒种子。有人称它为情种，但武士内部，更愿意叫它‘力量种子’。武士的四、五阶属于合体境。合体二字，顾名思义，有什么东西和肉体结合，是什么呢？力量种子！合体境武士，只做一件事，把力量种子揉碎，让它和肉体融合，将自己当做一颗新的、特殊的情种！此后修炼，不管是坐忘、真我，还是地龙、天龙，都以己身为根本熬炼，让它不断强大。武士的目标是自成一体，追求内在的极致，我即世界。心不动，身不动，世界就不动。”
  老太爷顿了下，用嘲讽的语气道：“而法师追求的是外在的极致，用大情树沟通大世界，让自己成为世界的奴仆。他们美其名曰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但依我看，这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很多时候，我都想把他们体内的情树生生拔出，看他们那时候，还怎么沟通天地！”
  杨策嘴角抽了抽，苦笑道：“你这也太狠了，人法师招你惹你了，就要把人家的情树给拔了。道不同，不相与谋，不管那么多不就好了。”
  老太爷冷哼一声，“老夫行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小心我现在就把你的情种抠出来，让你只走武士这一道！”
  “别别！”杨策连忙告饶，“您老人家想拔情树就去拔，我双手赞同！”
  老太爷饱含沧桑的眸子望向他，把他里外都看透，缓缓道：“你现在的体魄在炼体上境，但力量种子还没凝结，说明你还有很大的成长余地，有望圆满。圆满，也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术士九阶，有六个境界。每个境界，都有圆满的说法，但九成九的术士修炼，都不敢朝这方面想，因为太难了。就算是至尊榜上的术士，也只敢奢望在一两个境界，达到圆满的地步。知道他们为什么希望圆满吗？因为在某一境界达到圆满，天地会赐福。武士的肉身会更强大，更接近先天情种。法师的情树会快速成长，潜力变大。总而言之，你要是能在某一境界达到圆满，得到天地赐福，未来的成就将会更高、更远！”
  杨策捏捏自己布满烂泥一样灰垢的手臂，“我希望大吗？”
  老太爷没有挖苦，也没有开玩笑，十分认真道：“希望是用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你流的汗越多，血越红，希望就离你越近，否则你还是早点迈入下一个境界，以免浪费生命！”
  杨策点头，“我明白了。”
  “你过来。”老太爷招招手，“我感受一下你的情种。”
  杨策走过去前询问：“情种有什么说法吗？”
  老太爷想了下道：“灵性！情种越有灵性，法师的前途就越光明。怎么说呢，法师的术法根本是情魂，不管情魂在以后的修炼中变成情种，还是情苗、情树，本质都没变。法师修炼，不过是把‘情魂’反复炼制，让它越来越有灵性。情魂有灵性，法师就会如臂挥使，而且有灵性的情魂，很少会腐蚀宿主的精神。其实情种的重要性，很好理解。在现实中，一棵树长得好不好，和当初埋在土里的种子有莫大的干系。同样，情种是法师修炼的起点，是情苗、情树能否茁壮的本因。它好不好，有没有灵性，事实上决定了一名法师的潜力与未来。”
  杨策来到老太爷身前，弯下腰，把头下探到能让老太爷轻易触摸的位置。
  老太爷抽抽鼻子，酸臭味让他没好气道：“多少天没洗澡了？”
  杨策笑道：“给你家省点水。”
  老太爷伸出一根泛黑的手指，抵在他眉心，闭上眼细细感应，良久后睁眼，不语。
  杨策见老太爷的神情有些凝重，忐忑道：“怎样？有灵性吗？”
  “臭死了，滚去洗澡！”老太爷抬手指向门外，“就东方那条河！还有，别担心刺杀，有我坐镇，还没哪个宵小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
  杨策不满道：“你还没说我的情种灵性足不足呢！”
  老太爷白了他一眼，“足！很足，足到前无古人，行了吧？”
  “哈哈，你说的，我信！”杨策大喜离去。
  老太爷的性格，他已大致了解。如果不好，会很认真的和你解释。只有非常好的时候，才会用这种不耐烦的态度。
  老太爷动作肃穆的起身，拄着拐杖，来在屋檐下，望着东方。
  太阳还没现身，云彩已殷红。
  朝霞不出门......
  雷雨季。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