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漆黑的视野。
  肺部如同火烧般辣痛，精神力如潮水般褪去。
  我——就要死了么？
  迷迷糊糊中，一道熟悉的声音浮现在凌霄脑中。
  ——已重新登记目标为神豪系统宿主，请选择是来接纳系统与宿主的连接。
  神豪系统？
  这个叛徒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居然又腆着脸回来了。
  我拒绝！
  和吴翔一起沉海去吧！
  ——系统提示，只要建立连接可以获得免费赠送游泳技能，脱离困境！
  我拒绝！
  ——理解不能，请宿主慎重考虑结果，生命应以生存作为第一考虑要义，与本系统达成连接，最高上限可以成为世界霸主，获得永生，乃至成神。
  听上去还真是豪华的不行。
  但是打小我爹妈就教过我，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免费的东西更贵了。
  为了走到那一步还要支付多少代价，踩在多少尸骸之上，让多少同伴亲人跟着受伤？
  不需要！
  现在我身边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人，也拥有了保护他们所需的一切，我不是吴翔，没有永无止境的欲望需要满足，这个现状已经足够让我满足了。
  所以——滚吧！
  ——理解不能，理解不能，强烈要求宿主重新——重新——重——
  脑内的声音就像是老旧的收银机一般断断续续直到彻底哑火，凌霄明白，这意味着他与神豪系统之间的连接已经被彻底斩断了。
  神豪系统是否会因此根绝，凌霄并不确定，但眼下他已无暇去考虑更多了。
  毕竟，他的肺已经因为气体的流尽干瘪到了极限，生命的灯火也到了燃尽的最后一瞬间。
  砰！
  就在凌霄放松身体，打算迎接死亡的来临之时，突然感到自己的背脊处传来了重压。
  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上方，并运转着全部力道带着凌霄向上升起。
  这个方向——是水面？
  有人在救我！
  凌霄艰难地移动脖颈，随后对上了那人的面容，一个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的面容。
  吴翔！
  这个家伙被卷入那种规模的爆炸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更关键的是，为什么这个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为了生死拼杀的家伙这个时候要选择救我？
  咕咚！
  吴翔口中涌出气泡，其中混杂着猩红色的鲜血。
  理性考虑不难想到他是和凌霄在相同的时间被水流卷入大海。
  经历了同等的时间，他的闭气能力也达到了上限。
  这种情况下，他还额外多出力营救，自然比起凌霄来得更为辛苦。
  可即便如此，吴翔的眼底闪耀着一如既往的狂气与野性。
  他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体的状况，尽情地将肺内最后一口气息吐出，然后双手贯足气力，对着凌霄后背猛力来上最后一发助推。
  吴翔，你这家伙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凌霄明白，自己和吴翔的较量最终还是他输了，他没能理解吴翔的思绪，到最后这个任性妄为的男人还是留下谜一般的印象擅自离去。
  视野中吴翔的身影融入大海深处彻底没了形态，而凌霄也被对方的推挤激发了内心的不甘。
  他借着力道奋力向上一挣，随着水面破开，清新的空气倒灌入肺中——
  凌霄活下来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降下了雷暴雨，撕裂天空的雷鸣与倾盆落下的暴雨间，巨浪不安稳地上下摇摆。
  不远处，已经恍如隔世的游轮被火海包裹着已经有一半的身躯沉下水面。
  游轮的四周，到处都是撕心裂肺哭喊求救的人影，这些人又有多少能够最终活下来呢？
  凌霄不知道，也没有功夫担心他人的死活。
  他和苏凝约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活下来重逢。
  哪怕途中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已经将之抛在了脑后，但此刻，拖着这具被吴翔从地府中捞出来的残躯，凌霄想要活下去。
  活着回到苏凝身边，回到海市，回到笔架湖旁边的小屋，告别鬼网，告别纷争，悠哉悠哉地度日。
  于是乎，凌霄从大脑深处挤出地图，向着救生艇的方位开始划动手臂。
  一下，两下，三下……
  为了让自己神志清醒，凌霄一边游一边数着数，但到了五十下后也就断了计数。
  毕竟他的气力早在游轮上就已用尽，身上的多处创口失血，海底的长久憋气，早就让他到达了强弩之末。
  支撑他还在摆动手臂的只有那一丝执念，但这份执念也有着尽头。
  眼前的画面被海水打湿，脑子里一片混沌，耳朵因为进水也是嗡嗡作响个不停。
  我到底来到了何处，还有多少的距离要游？
  我——
  “阿宵！”
  女人的声音犹如浇灌在干涸大地上的甘露，压过了凌霄说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恍惚，让他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
  视野迅速恢复正常，面前的影子凝聚成了正常模样。
  于是乎凌霄找回了自我，看清了眼前的人物。
  是苏凝！
  准确说是坐在救生艇上的苏凝，除了苏凝，他还看到了骆璇，徐艺，玄虎，以及——
  刑警队长罗舒文。
  罗舒文是凌霄最后一张底牌，早在上船之前他就留给罗舒文一个秘密联络方式。
  如有万一，徐艺会负责联系对方派遣警队前来救援。
  一般的警察为了避免责任，肯定不敢做到这个地步，但罗舒文是个非常激进的警察，况且凌霄用多次的合作证明了自己承诺的价值。
  于是罗舒文不仅及时赶到了坐标，还携带了一整支海上救援队。
  有些人被救出，有些人被拷起，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
  在这些人群之中，凌霄还看到了那个鬼猫和那个移交给他的人偶女孩影子。
  看样子——一切都有了结局，这次事件终于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上船吧，凌霄。”
  苏凝递出手将凌霄拉上船，二人视线相遇，一切尽在无言中。
  良久，是凌霄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抱歉，我没及时和你汇合。”
  苏凝摇摇头道：“但你最终还是回来了，我相信你，凌霄。”
  “我永远相信你，凌霄！”
  凌霄心中一暖，将苏凝紧紧地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