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种绝色
作者:
一色彩彩彩羽 更新:2021-09-03 23:35 字数:2368
夜色如墨,华灯初上。
等到余淮气喘吁吁地赶到住所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单元房的窗户里已经透出白色的节能灯光了。于是他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穿过了漆黑的走道,掏出钥匙安静地开门。
进了屋子以后,余淮也一直轻手轻脚,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他径直走到冰箱前面,打开后看见里面的食材和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
余淮皱了皱眉,走到一扇房门前,轻轻地敲击了两下,问道:“耿耿,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人回答。
余淮只好将脸贴在了门上,细细聆听。
里面传来笔尖滑过纸张的刷刷声,余淮叹了口气,知道对方应该是在学习,还有两个月就是中考,便不再打扰。
转身离去,余淮从冰箱里选了一些食材,从门背后拿起围裙,走进了厨房。
母亲去世以后,余淮就和自己的妹妹住在这个政府建设的受灾安置房内,靠着保险赔偿和母亲留下的钱,倒也能应付日常的基本开销。
他妹妹的原名也不是耿耿,而是余安。据说这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叶凝霜和那个人间蒸发的混账老爹,是在淮安结下的良缘,不过如今看来,或许是一段孽缘才对。
而母亲叶凝霜死后,妹妹余安把名字改成了余耿耿,读起来有些拗口。但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知道其中缘由。
耿耿,余淮。
耿耿于怀。
妹妹这是在怨恨自己,怨恨他在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抛下了被压在书柜底下的母亲,怨恨他当初拽紧了她的手不让她冲入火海,怨恨他带走了母亲最后一丝生的希望,而把人世间最绝望的回忆留给活下来的人。
可当时的余淮只是个初中生,没办法把母亲和妹妹两人都带离火海,两个人都想救的话,后果必然是三个人一起葬身火海。现在看来,无论当初他做出何种选择,似乎都是错的,最后都会是一个抱憾终身的结局。
余淮一边切菜,一边回忆着灾难发生的那一天。他记不清母亲为何会被压在书柜底下,也记不清火焰究竟有多高,烟尘是否遮蔽了自己的眼睛。
他只听见妹妹的哭声,看到了火光中母亲温柔的眼神。
他知道的,他当时就知道的,母亲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妹妹的哭声,是他逃生的勇气,也是母亲赴死的决心。
余淮忽然停下了切菜的手,砧板上渗出一丝血迹,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深刻的,并非是真实的。”余淮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之前魔术师说的话,挥起菜刀剁在砧板上,“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以为我经历的深刻是什么?那是无边黑暗的地狱……”
……
余淮将做好的炒饭端放到餐桌上,又去敲了一次妹妹的房门,依旧无人应答,不过这几年来都是这样,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余淮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因为游乐园的事情,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他草草扒了几口饭,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保险补偿和政府津贴只够日常生活,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生病就医、结婚嫁娶,哪怕是为了妹妹能够安心念完大学,他这个做哥哥都不得不竭尽全力。
出门之前,余淮像往常一样最后敲了一遍妹妹的房门,除了嘱咐她一定不要忘记吃饭以外,这次还多说了一句。
“三年前,对不起。”
说完之后,余淮就关上大门,披着夜色赶赴工作的地方。他并不知道窗帘后,有一双渐渐迷离的水润眼眸目送着他离开。
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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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城第七中学的大门前,魔术师迎风而立。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那么一林障目呢?”望着眼前这所平凡普通到在余城这个小城市里也只算中流的学校,魔术师却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光是这一手玄而又玄的结界,就足够儒家七十二学宫那几个最爱吹牛的糟老头子自惭形秽了。”
“妙啊,真是妙啊!哈哈哈哈!”
清冷的月光下,魔术师抚掌大笑,神色潇洒,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么,就和潇洒沾不上半点关系了,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不仅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如同千刀万剐过一般,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碎花西装。右边脸颊更是青红一片,高高鼓起,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抡了一记。
不过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好不到哪去。
校门右边那颗百年树龄的白梨花树,傍晚时分还映衬着晚霞傲然盛开,现在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残碎的花瓣落了一地,远远望去就像在地上铺就了一层薄雪。
左边那尊青铜浇筑的初代校长雕像,更是被残忍地削去了双手双足,可怜兮兮地扑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魔术师抬起手揉了揉右边脸颊,别说,还真他娘有些疼。
从林袅袅口中得知校长如今的姓名以后,他总算能够锁定这所学校的确切方位了。结果他一到校门口就触发了禁制,满树梨花漫天飞舞,如同无数把折射着刀光剑影的利刃,拦住了想要进入校园内部的魔术师。
魔术师刚准备逗弄逗弄这梨花花瓣淬炼而成的凌厉剑阵,冷不丁就被斜刺里那尊忽然活过来的青铜雕像一拳砸在了脸上,满天花瓣乘势一拥而上,才使得他落得现在这般惨淡光景。
“乐极生悲,乐极生悲啊,我有几百年没被人揍脸了?”魔术师轻抚着脸上的乌青,自言自语,视线落在那还在地上不停挣扎扑腾的雕像,再瞅了一眼秃得不能再秃的梨花树,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玩他娘的蛋,一时间没收住力道,这可咋整?”魔术师满脸愁容,苦笑着自言自语,“担当护佑的左右门神被我糟蹋成这副惨样,当主人的还不得把我往死里抽。据说这个叛出天道院的家伙可是个循规蹈矩、古板刻薄的臭老太婆啊,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清风徐来。
“你说谁是老太婆?”
魔术师刚想要说话,一抹白光如流星坠落,从校园深处径直来到他的身前,又是一拳,直接落在他左边脸颊上。
如同被撞钟敲在了头颅上,魔术师直接倒飞出去十余米之远,一头栽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魔术师异常狼狈的从草丛里翻身而起。他擦了擦嘴角,吐了一口血水,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平心而论,这一拳算得上温柔了。
一袭白衣从漆黑的校园里慢慢淡出,来人是一位女子,青丝垂肩,白衣胜雪。清华如月的容颜下,有瘦削锁骨,硬净如玉。
此时月光入怀,皎皎在肩,身穿白衣的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如同残雪的花瓣,忍不住挑了挑眉。
月色与雪色之间,
她是第三种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