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
  没想到余淮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语气清冷，说罢就擦着少女的肩膀笔直踏步离去。
  林袅袅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干净利落地拒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过这个外表柔软纤细的少女，显然有着强大的内心，短暂错愕后立马回过神来，飞快地转身，一把就扯住了余淮的衣袖。
  “余淮，等……等一下！”
  这个时候，班级里还剩下不少没有回家的学生，见到林袅袅和吊车尾纠缠在一起，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进入了看戏模式。
  被扯住衣袖的余淮只得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低着头的少女，从他脸上稍纵即逝的迷茫神色来看，似乎这时候才认清拉住自己的少女具体是谁。
  林袅袅低垂着头，也不说话，脑袋里乱哄哄的。羞涩、委屈、后悔等等情感皆有。她知道因为自己现在的行为，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学校里都会流传有关两人的流言蜚语。但是哪怕是一点点可能性，她都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让眼前的少年不再颓废度日。如果那个一眼就看破自己心事的街头魔术师真的如他自己所说，能破芸芸众生之执念，解凡夫俗子之心结。
  余淮见对方不说话，抬起手臂就准备甩开对方。
  林袅袅终于下定了决心，右手五指用力，紧紧扯住对方的衣袖，抬起头直视着余淮的双眼，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晚上在midnight-blue（午夜蓝）打工，那里可不收高中生。”
  听到少女这句话，余淮脸色终于变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少女。
  林袅袅咬着唇，毫不示弱地和对方相互对视，“只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答应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凶猛，一个楚楚。
  余淮蹙了蹙眉，不明白少女究竟有何企图，最后回答道：“成交。”
  ……
  林袅袅想要余淮一道前往的地方很近，就是学校旁边的游乐园。
  两人买了票，沉默无言地走了段距离，游乐园的一角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衣着光鲜浓妆淡抹的年轻女子。一个穿着碎花边西装的男人站在人群正中央，脸上挂着略显轻浮的笑容，手里握着一副扑克牌，随着手指的拨动，纸牌上下翻飞，应该是在表演近景魔术。
  余淮和林袅袅先在人群外围驻足观望。
  对方洗牌的动作就和他身上的西装一样花里胡哨，但是他表演的魔术却很简单。就是随机抽取一名围观者，询问对方最喜欢的卡牌花色，之后他直接翻开手中那叠扑克牌最上面那张，看看是否和对方所说花色一致。
  魔术师挑选了三名围观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选中的三人都是围观的年轻女子中容颜最为出色姣好的。
  红桃k，红桃k，黑桃k。
  不出意外，三次全中。
  每猜对一次都会有些惊叹，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甚至还激动地给了魔术师一个拥抱。
  林袅袅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等到魔术师将三人的纸牌花色都猜对以后，她忽然扭过头，向着站在自己身边一脸百无聊赖的余淮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凑合，人模狗样，挺帅的。”余淮打了个哈欠，随口应道，心中暗想：这小妮子莫不是对那个魔术师芳心暗许准备表白，所以拉自己来壮胆的？想到这里，余淮忍不住问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这种小白脸。”
  “你想到哪去了！”李袅袅啐了一口，解释道，“我是问对方的魔术。”
  靠！
  整了半天就为了这点破事？
  余淮有些无语，瞅了眼夜色渐浓的天空，心中难免急躁，于是嗤笑一声后就脱口而出：“这种小把戏也就哄骗哄骗像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哪有什么技术含量。”
  余淮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不过足够他周边的一些人听清楚。果不其然，站在余淮身前的一个年轻女人转过身来，看到余淮穿着校服的时候楞了一下，气冲冲地说道：“你们这对小情侣是什么情况，不爱看就走。一口一个小白脸小把戏，现在的学生素质这么堪忧的么？”
  有了第一个暴躁老姐带头，其余人也纷纷转过身来，对着余淮和林袅袅两人口诛笔伐起来。林袅袅刚想开口道歉，余淮已经一个踏步挡在了她的身前，语气平淡如常，说道：“实在抱歉，怪我说话太直。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情侣。”
  看着余淮为自己挺身而出，林袅袅有些窃喜，下一秒听到他急着澄清两人间的关系，心里面又有些失落。
  余淮道歉的语气不卑不亢，再加上那句“怪我说话太直”，听上去简直就是在讽刺其他围观者们没点脑子，丝毫没有诚意，反倒是煽动了围观者们暴躁的情绪，气氛反而更加躁动起来。
  好在魔术师及时出声，分开了聚集的人群走到余淮的面前，笑着说道：“这位小哥应该是看出了一些门道，要不你亲自来玩上一局？”
  “正合我意！”
  魔术师刚准备洗牌，余淮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对方面前，右手一甩，将一张扑克牌抓在手心。
  围观人群和魔术师都有些诧异，不知道余淮这是准备做什么。
  “还像之前那样玩多没意思，咱们换个玩法。”
  “怎么说？”
  余淮伸出右手，手背朝上，将扑克牌扣在掌心，伸到魔术师面前，“这次换你来，猜猜我手上的是什么牌。”
  魔术师耸了耸肩膀，然后指了指游乐园某处，说道：“是这个嘛？”众人顺着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个造型夸张的游乐园小丑。
  joker，看来魔术师猜了鬼牌。
  余淮嘴角的笑容一闪即逝，不着痕迹地勾弹了下小手指，缓缓翻转了手掌。
  然而躺在他手心上的并不是鬼牌joker，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方片7。
  “不会吧，居然没猜对。”“果然是骗人的啊，散了散了。”见到这样一个让人失望的结果，围观者们也很失望，纷纷作鸟兽散。
  这里当然是余淮做了手脚，其实最开始他就从对方手中抓走了两张牌，一张鬼牌joker和一张方片7，然后以特定的手势覆在手心里，只需要勾动手指就能随意切换。所以无论魔术师怎么选择，都没有办法猜对。
  人群散去，余淮想要将手中的扑克牌还给对方，却看见魔术师笑容依旧，目光注视着某处。
  余淮有些不解，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结果身形一颤。
  远处的一栋写字楼，全透明的玻璃结构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里面的灯光骤然熄灭，等到再次亮灯的时候，刚好组合出了一个图案——方片7。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
  魔术师忽然开口，之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余淮手中的扑克牌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脱离了他的控制，刷一声飞回到魔术师手中。
  “是不是觉得无论我怎么选都是错的，就认为自己掌控了一切？”魔术师把玩着手中的扑克牌，朝着余淮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离得越近，其实你反而会看不真切。而那些你自认为深刻的，也未必真实。”
  魔术师的话有些没头没脑，似乎意有所指。
  余淮深深地望了一眼对方，然而魔术师脸上轻浮的笑容就像一张无懈可击的假面，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装神弄鬼。”天色已晚，余淮不想再和对方纠缠，转身就走。
  林袅袅想要跟上去，挪了挪脚步，最终还是放弃了。嘈杂的游乐园里，形单影只的少女伫立在原地，就像三月夜空中孤零零的织女星，微凉到让人心疼。
  魔术师走到林袅袅的身旁，眼神里第一次带了些许怜惜。
  “魔术师先生，我是不是应该追上去？”
  “追个屁的追，这种不识好歹的臭小子，有多远滚多远。要不是因为你，我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林袅袅扭过头看着魔术师，眨了眨眼睛，睫毛弯成两轮月牙儿，笑着说道：“可是你猜错了，不是嘛。”哪怕没能解开余淮的心结，但是看着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尽风头，林袅袅还是打心里为他高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那个眼睛明亮、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回来了。
  魔术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林袅袅并没有看见那栋变化出扑克牌花色的写字楼，魔术师似乎也不想解释这些，他语气疑惑，问道：“这男的究竟有什么好，能让这么好一姑娘魂牵梦萦？”
  林袅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没有说实话，只是低声呢喃道：“或许是因为他少言寡语、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吧。”
  “姑娘，这三个词差不多是同一个意思。”魔术师有些无语。
  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没想到他这一次出世，遇见的第一个有缘人，就是个相思成疾的少女。只是怜惜归怜惜，别人的情深缘浅也好，纸短情长也罢，都与他无关。
  魔术师凑到少女耳边，轻声问道：“林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校长的名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