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神秘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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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跌 更新:2021-03-25 16:35 字数:3757
丞天,照晴州,永安城。
正午时分,一位信使快马加鞭奔入永固门,信使背插黑龙旗招摇过市,太平街上的行人纷纷避退。遇有人群密集处,难免慌乱推搡,闪避不及者,尽皆倒向路边,却听不到一声抱怨。
偶有小娃啼哭,便被大人遮住了口,反倒是街角一家出售活禽的店铺门前,被拥挤的人群撞倒了几个禽笼。
一时间,鸡鸭齐飞,惊鸣不止,算是除了马蹄声外的唯一的喧闹。
不问可知,城外驻军统领有军机大事通传。按丞天军例,黑龙旗现,但有挡路者,格杀勿论。
这一切,信使并不在意。他担心的是,能否将消息快些传入永安城,听说新来的那位永安太守偏爱烟柳之地,因此,便将府衙设在了凤栖阁对面,只为图个方便。
可他不能直入凤栖阁,按惯例只得进入永安府衙报备,走个过场。
报备之事说来也不难,他常入城来,早与府中衙役混了个脸熟,只需隔街吼上一嗓子,小吏往往都能行个方便。
唯一的不便是,他从没见过那位新任老爷。
当他骑着马来至府衙门前,见大门紧闭,往日里门前值守的衙役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去,门前竟空空如也。
无奈之下,信使只得隔着府衙大门对里面呼道:“六百里加急,速速开门!”
不出所料,门内并无人回应,他只得一提缰绳调转马头向街对面的凤栖阁而来。
凤栖阁中琴声袅袅,一派升平气象。新任太守应平均斜倚于角椅中,左手执杯、右拥美人,对执琴者赞叹连连。突闻前街之上一阵嘈杂,若在往常,他早已暴跳如雷,可他闻听来的是黑旗信使,加之有六百里加急,这令他面容不由一肃,皱眉道:“今日到此为止。”
说话时,琴师舞女便散了。
一人走上前,低声道:“老爷,听说这信使以前常来,是照晴城外驻军统领。想必是朝中有事发生了。”
应平均点了点头道:“平庸所言极是,可说了等于没说。”
“老爷骂的是。”应平庸低头不语。
“将那通传之人请进来,执掌黑龙旗的,哪怕是个信使,也是要见见的。”
应平庸连忙退去,不多时屋外有人高声道:“裂天盟黑龙通传袁分有要事通传!”
应平均怔了一下,低声道:“管他是猿粪、还是猴粪,请进来。”
两个女子轻轻拉开木雕格扇,一个面色黝黑的方脸汉子正立于门外。
“好威风,好气魄!”应平均与对面的师赞对视一眼,那师赞摸了下八字胡须,应平均心中了然,不由得忽生赞叹:“如此威武,不担任一方掌旗使岂不可惜?”
这一句令袁分诧异不已,他早听闻新任太守是个糊涂官,他也想亲眼见识下那糊涂太守的尊容,不想,竟是个以貌取人的货色。
他本想应对几句,奈何他军务在身,不由他浪费时间。他三两步走上前,从腰间抽出一个竹筒,竹筒上口着符纹封泥,光灿灿的好不耀眼。封泥下压着火羽。
见那火羽竟是九支,应平均不由面色一正,立时起身道:“仙霞城守应平均,蒙圣上隆恩,左迁至此地。不知上使从何处而来?”说着,郑重地拱了拱手。
这算是明知故问。丞天通传至今沿用前朝旧驿,并非没有原因。新朝建立不久,初三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于各地置建通传驿,可总有劫匪于夜间劫持马匹财货,不得已,朝庭只得将南方驿站划于裂天盟。
裂天盟属,尽是各地豪富巨商,重要的是,他们与江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朝庭而言,东境战事不断,保持驿站安稳才是重中之重。
天下信使分九等,一至六等为平民递送;七八等作官文速递、命令通传;唯九等对宫中及朝中重臣。
所谓重臣,官居正二品,从二品,虽说仅少了根火羽,却算不得重了。
应平均自仙霞州而来,岂能不知这位信使的重要?言语之间,便谦卑了几分。
袁分双手将竹筒奉上,淡然道:“应老爷过谦了,我一个小小信使,当不起应老爷的礼。”这般说,却未曾还礼。此地并非府衙之中,倒少了诸多麻烦。
应平均与师赞对视一眼,并未言语,师赞将尺余长的竹筒接过,当众拍去封泥,从其中倒出一张小小的纸卷。
众人更加诧异。非圣谕?
待师赞将那纸卷在应平均面前小心的展开,竟空无一字。应平均在师赞的注视下沉吟半晌,终究还是咬破手指,滴血于纸间。血迹隐没,突现间,一道符纹于纸间跃出,继而凌空而起,化为一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盼君事东南,仅为望峦城事。前有密报,望峦城难,照晴无援,乃大忌。圣上有德,念及边城民苦,每每独处,犹自感叹沙海中尚有我丞天之地,防图之上却无迹可寻。今有燕氏子,三载历战数十场,献左耳两干余,只为春试展雄心。圣上有意以此故事励臣子心,群臣皆以为事故。望应兄以圣心为重,察望峦城之微,但有职责难断事,必求情理合圣心。无庸顿笔以盼。”
噬血符纹自然出自神境修行者,凡人尊其为神。
神的符纹,凡人想得见真容,可谓难上加难。
于是,修行者与凡人间传信,非噬血符纹不可。
可,他应平均在朝中并无此等至交。此信言辞谦和,全然不是一个修行者的语气。
应无庸,虽说和他的仆从仅差一字,却是十万八千里。整个丞天城中,应氏便占了一半之多,毕竟,应天从物四大姓氏,应氏是排在首位的。
当年,他少年及第,正是风光无两,自然不会注意一个叫应无庸的人,可如今不同了,圣心难测,因为一件陈年旧案便将他贬到这处蛮夷之地,他心有不甘,但没用。
也许这个应无庸是那个他重启政途的铺路人呢。
想至此处,他满面堆笑道:“袁上使旅途劳顿,下官便不扰上使休息。”说着,面容一肃,对应平庸道:“速速安排上使休息,不得怠慢!”
见应平庸应下,连忙躬身展手道:“袁上使请!”
见袁分同应平庸出去,应平均转向师赞道:“陆师赞可听过应无庸?”
陆师赞连忙回道:“岂能不知,五军右参议使,其父为五朝元老,三姓之臣,忠奸难辨。十年前为平宫乱而死,追封定国公,其子袭爵,降一级,封丞安侯。”
“丞安侯!”有此等人物坐镇,他的官运算是无忧了,应平均喜道:“陆师赞,那姓袁的信使可要好生招待。”
“那是自然。”陆师赞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应平均甩手道:“且慢,还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望峦城的事,我倒想瞧瞧其中有何玄妙。”
陆师赞应声告退,听得身后木雕格扇合拢,便右转行至廊道尽头,对一老仆交待一番,再下台阶,直奔凤栖阁的门外而来。路遇数名小厮和衙役,再次交待一番,便脚下不停的向永安府外斜街的秋萝馆而来。
自从太守就任以来,秋萝馆这座青楼便被应平均征用,用作官府接待上宾所用。寻常人等唯恐声誉有损,对这等事避之不及。可唯独应平均例外,他唯恐名声不够臭,竟将永安城内最有名的数位名妓尽皆纳入秋萝馆,甚至,他还以重金招募城中年轻女子来秋萝馆,美其名曰,此谓先济贫、后杀富。
莫说是外来人,便是永安城的百姓也看得出来,太守上任不到半年,永安城也没变得更好,反倒是山匪更加猖獗了。甚至,就在两月前,蒙山山匪下山割秋,就割到了太守的头上。一把大砍刀摆在太守的桌案之上。
匪首说:“一刀一命,你取还是我取?”
太守说:“好大的头颅,在脖子上呆着好好的,用来喝酒吃肉再好不过。”
匪首说:“那便拿银子来!你这般明事理,便让人退了吧。”
听说,匪首大摇大摆的背着一个袋子走了,门里门外的衙役恨得牙根儿直痒。可没办法,太守有令,蒙山人嘛,需要银子尽管拿去好了。至于老百姓,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蒙山匪只劫富户权贵,既然太守亲自喂饱了山匪,城中便再无一户遭殃,也算是好事。
如此一来,太守在一日之间,如同成了圣人。有人在传,连蒙山的山匪都服气,说是春荒会再来,已经和太守达成约定,太守在一日,便永不扰百姓。
若说有人背后给太守贴金,百姓是不会信的。毕竟,蒙山的匪可不掺假,城中过不下去日子的,十户中至少有一户会将孩子送上蒙山。只为寻条活路,如今儿女活得好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书读,比城里强上太多了。
甚至,有人因家有一匪而引以为荣,能不荣光吗?太守有令,但凡永安治下百姓,不论门第出身,但有识文断字者,皆可参加明年秋天的乡试,太守明令不准官员私下收受银钱随礼、关闭举贤之门,从此以后,当官儿的路是一条光明大道。
按说,有这样的太守,谁会有微词,能又敢呢?但有妄言不实者,就算不死在蒙山义士的刀下;就算避过城中衙役的围追堵截,只怕也会被百姓们的唾沫淹死。
可偏偏,这位太守又做了件糊涂事。
开春时节,他与北面文籍郡守打了个赌,将小妾都输了。结果他想赖账,想将发妻抵给人家,人家不要。因为此事,他被发妻追着打了半天,半座城的人都看见了。
陆师赞来到秋萝馆的角门,轻拍门环。不多时,门开了条缝儿,从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是半年前被征调来的丫头朵儿。
朵儿问:“师赞大人一定有很要紧的事,要不要我去回禀?”
陆师赞笑道:“你怎知我的事要紧?”
朵儿偷笑道:“大人和那些人不一样,只有月初才来这儿对个帐目。所有帐目,蔺先生都备好了,先生不外宿,要不要朵儿拿给先生?”
“倒是懂事。”陆师赞点头道:“馆中最近可有生人来访?”
“生人?是不持文书符节的吗?”见陆师赞点头,朵儿思索道:“倒是十天前来过两个人,怪的是,他们是一男一女;更怪的是他们要了两间房,非要在楼顶不说,还不让下人靠近。天亮的时候,春姐姐让我去前院儿派茶,我回来就见那女的在楼顶舞着两把旗子,呼呼生风的。”
“呃?”陆师赞来了兴致,催问道:“你可还记得她是如何舞的?”
“这个简单!”说着,朵儿便开了门,将陆师赞让进门来,她便随手从墙角取来一根细枝,从中间折了,便煞有介事的挥起来。朵儿很卖力,两条短枝竟给挥出了风声。
待朵儿住了手,便怔怔地望着陆先生,见陆先生还在出神,她执拗道:“先生,朵儿没记错,她就是这么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