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也不曾有不寻常的事发生，黎风如之所以会吐，还吐得这般厉害，只是被洛川给熏着了？
  被唬住的洛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抬起衣袖嗅了嗅，不放心又到处闻了闻，她彻底懵了，抬头看向程牧，傻傻的问道：
  “师父，我很臭吗？您，您想吐吗？”
  眉毛胡子都拧在一块的程牧，摇了摇头，蹲身拿过洛川手上的巾帕，仔细的给她擦脸，果然精怪皆是相通的，尤其是这邪性的精怪，洛川吃下的眉精，黎风如体内的蛊虫，皆是。看来那眉精已融入洛川的血脉之中，黎风如之所以这般，难道说是被眉精所扰？
  脸未擦净，程牧的眼中渐透出一股哀伤，看着一手带大的劣徒，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是这淤血臭，不是洛儿臭，去打些水，把脸好生洗洗，快去吧，啊！”
  就这般连推带劝的将洛川推出门去，程牧便站在门边，直守着洛川出了院子，方才回身，闹了许久的诊室，终于安静了下来，黎风如也总算是吐够了，这一回，是一地的淤血，那一摊子暗色，沉得让人心寒沁沁的。
  夜深之时，偌大的临都城，夜蝉声中混进几声瓦砾磕碰的声响，回春堂大门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远处的屋檐之上，一袭白衣急掠而来，那人不曾在大门停下，而是轻盈得飞入了后院。
  才刚落入后院之中，衣摆尚未落下，又再一次的扬起，白衣之人便已到了廊下，此时，衣摆方才安然的落下，来人似乎并不急于进门，但略有些低沉嘶哑的声音，毫不设防的透出他所有的疲惫、焦急，
  “程牧兄，程牧兄可在？”
  从屋内急急赶来的洛川一见那白衣，一下就叫出声来，慌得行礼都忘了，大声的叫着“师父”，急忙转身又跑了回去，门外的人这才快步进到屋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飞雪阁的主人，黎轩。灵霄山离京城少说也有数日的路程，黎轩收信后这般快便到了，又是他孤身一人，定是昼夜不歇，难怪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这世间最动情之时，比之有情人间的蜜意，这父子亲情怕是更让人为之动容。榻上的黎风如一瞧见紧跟在洛川身后的那身白衣，双眼便立时变得通红，咬着牙硬憋着不让自己张口，生怕一旦松了一丝缝，便会哭出来。
  风尘仆仆的黎轩一进到诊室，眼睛便钉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慌忙上前，脚步竟有些踉跄，云生见了想要去扶，却被身旁的程牧拉住，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后，自己则跟着上前，同黎轩一齐到了榻边。
  云生按程牧的吩咐，将陈、吴两位大夫带出了诊室，那声稍迟的“父亲”方才从黎风如口中喊出，虚弱无力，甚至还带着哭腔。唉！已到这般境地，何苦这般压抑自己呢？
  门边的洛川想要悄摸退出诊室，脚步才刚挪了一步，便被黎轩察觉，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洛川便甚是乖觉的止住了出门的念头，低着头好生行礼后，一声不敢吭。
  黎轩略微皱了皱眉，便把目光转向程牧，似乎是要问什么却不方便开口，程牧思忖片刻后明白，点了点头。两人间奇怪的氛围，随着程牧的这一点头，终于迎来黎轩的一声叹息为之结束。
  黎轩这个人，有什么事一定是要立时说的，他憋不住，憋着也难受。将洛川叫到身前，扯动着脸皮实在也难挤出一丝微笑，只得僵硬的开口，
  “洛川，前次你送云清回灵霄山之时，我，因京城之事，小儿与魏家云清的事，在你的药中混入了灵幻果儿，是，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做的不对，今当着你师父的面，我黎轩给你赔礼了。”
  话音未落，程牧便一把按住要起身的黎轩，做和事佬，
  “黎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需要赔礼，不必，不必！眼下公子的病才最为要紧啊！”
  原来是为这事。洛川还当是什么事呢，吓得她大气不敢出，就说黎轩看她的神情有些怪异，原来只为灵幻果儿啊，嗐！洛川如释重负一般，轻轻的行礼后说：
  “黎先生把那药方给了洛川，洛川便受了先生的礼。”
  探究、疑惑或是多少的顾虑随着洛川的话而烟消云散，黎轩终于扯起了微笑应了声
  “好”。
  微笑只停了一瞬便凝住，黎轩不自然的抬手抚了抚衣袖，深深的看着洛川，好一会才说：
  “洛川，我这一路来一刻都不曾歇，口渴难耐，你去给我烧些水来喝吧，不必放茶叶，你家的茶不好喝。”
  洛川应声出门，黎轩的眼光却还停在原地，脸色异常的难看，回身见黎风如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便起身拉过程牧，走到一旁，轻声询问，
  “我见洛川似乎有些不寻常，怎会有血腥之气，还有些…邪气！”
  程牧眼光微动，抖着胡子生气道：
  “你才邪气，住在那山高林密的地方，真当自己是神仙了，还能瞧出邪气来了，哼！我家洛儿是为了给令公子寻火灵蛇受了伤，你未到之时，这里乱七八糟的，不小心伤口迸裂，这才会有些血腥气。
  哦，还不止呢！你家这小子今夜把他的肚子翻了个底朝天，吐得一地的血，这血腥气他得占大头。
  这中蛊之事尚未有眉目，你又要惹事，还嫌事不够大？想让洛儿陪着令公子一起进火堆？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老友的嗔怪，黎轩听着也深觉有理，许是自己赶路来太过劳累，看走了眼也说不定呢！浅叹一声，回身走到榻边，定下心来给黎风如诊脉。
  守在一旁的程牧这才松了口气，负在身后紧握的手渐渐松了开，暗自打算将眉精之事缓些时日再与黎轩提起。
  这又是为何呢？程牧为何不提眉精之事，也不提黎风如有可能是受了眉精的影响方才呕吐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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