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死状
作者:剑势常鸿      更新:2021-03-25 08:08      字数:4175
  画面暂且转移到另外一边。
  说起来,周不凡困在岩洞之中,已长达二十多日之久。而就这段时间里,挽苍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将一个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风头一时无二。
  而这个人,正是周萧!
  整个事情,要从周不凡失踪的翌日开始说起。
  那日清晨,周熠一家起床后,便发现周不凡早已不在屋内。那时他们尚不以为杵,以为他早起,外出信步去了。
  然而过了整整一日,到第二日时,周不凡依然迟迟没有出现。他们终于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开始着急了。
  这时,周萧回想起昨日正午,他在街头偶遇到狗蛋儿与李三兔。结果这两人竟一反常态,对自己远远避道而行。
  周萧刚开始还以为他们两个,可能只是缥缈林之约未敢去赴,怕遭到埋汰才绕开了路。
  但如今仔细琢磨起来,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于是周萧决定亲自赶往缥缈林,欲探究竟,结果毫无收获。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开宗明义,去直接找李三兔等人对问。
  因为周不凡的失踪,如若真的与他们存在关联,以他们的种种表现来看,恐怕未必会诉之实情。
  所以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暗中监查,更容易觅到什么蛛丝马迹。
  几日观察下来,周萧发现孔冉几人的行为举止,果然有些不对劲。他们开始深居府邸,变得极少外出走动。即使出了门,也是举止忐忑,隐隐有风声鹤唳的意思。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几人越是如此,周萧就越觉得事有蹊跷。
  可是单单凭这几点,他还是不敢妄下结论。
  直至有一日,周萧发现狗蛋儿偷偷托别人去殡葬铺,捎了些冥钱给他,并且形迹可疑。周萧便一路尾随他,跟踪到了东城城郊。
  “我说周不凡啊,你说时间过得真快,这一转眼,就到了你的头七之日了。兄弟我对你始终挂念,特地来给你捎点纸钱,希望你能安心上路。”
  “你要知道。虽然那一夜我昏了过去,但等我醒来了解情况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救你!但是都怪那挨千刀的孔冉,非将我们拦着不让,才使你枉送了性命。”
  “所以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在天之灵若有怨恨,尽可找那该死的孔冉寻仇,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狗蛋儿一边朝天空挥洒纸钱,一边虔诚地说着。
  而他所说的这些话,则被蛰伏在附近的周萧,一字不漏地窥听到了耳中。
  周萧再也按耐不住,现身质问。
  狗蛋儿见有人埋伏,顿时大惊失色,欲逃遁而去。周萧怎会恣遂他意,当即不容分说,与狗蛋儿厮打在了一块。
  倘若搁在平日,两人的身手也是分庭抗礼,不分伯仲。但此刻周萧激动之极,可谓招招凶狠,不留余地。再反观狗蛋儿,根本无心恋战。
  故此,几个回合打斗下来,狗蛋儿便已节节败退,招架不住。
  而这个狗蛋儿,并非什么强硬的角色。伊始之时,尚且还能咬着牙关,对周不凡一事只字不说。但经周萧一顿毒打之后,终还是哭着求饶,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来。
  得知真相的周萧顿时目眦欲裂,他认为自己兄长纵然有错在先,但始终也是将孔冉他们给救了出来,可这群人在脱险后竟对他不闻不问,任他在缥缈林自生自灭,无异于杀人!
  如今周不凡失踪,生死未卜,周萧心想,他恐怕多已是凶多吉少。所以在盛怒之下,决心为周不凡报仇!
  但钱世杰的父亲,是执法司的掌权者之一,倘若周萧向律法司诉讼,未免不会官官相护,假公济私化了此事。
  但若要说暗地里下黑手,周萧不屑,也怕牵连家人。
  最终,在反复思量之下,他决定下生死状!
  要知道所谓“生死状”,本是双方到了水火不容、不死不罢休的情况下,应势而生的契约。一旦签下,便生死由天。
  挽苍城几十年间,都难得出现一纸生死状,周萧却一下就下了五张。而且更为惊奇的是,那五人里,竟然有四人都接下了这张生死状,要与周萧决一生死。
  这件事论之轰动,可谓甚嚣尘上,沸反盈天。
  短短几日,周萧之名便传尽街头巷尾。即便远在其它城域的人,也都知道东城出了这么一个疯子。
  因为周不凡的失踪,赵盈盈本已哀毁骨立,悲痛颓然。闻听仲子又要与他人展开殊死之斗,一时难以承受,竟当场昏死了过去。
  周熠质问周萧,周萧闭口不答,不仅是因为他们父子之间有隔阂,同样也是不想让周熠牵扯进来。
  周萧,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可想而知,周熠火冒三丈,气得当场就要将他的双腿打断。周萧夺门而逃,再也没有回过家。
  这一日,天色昏沉,小雨淅淅,弥漫着一股萧凉之意。
  “听说今日便是那个叫周萧的,生死战的第一战。也不知这时是否已经开始了。”
  “前面的兄台能不能走得再快些?可莫让我错过了热闹,空跑一趟!”
  “催什么催?挤什么挤?”
  东城街头,一时熙熙攘攘,人潮络绎,不约而同地向某个方向赶往而去。
  其热闹之非凡,隐有万人空巷之势。
  祭天台,位于东城一处巨大的空地上。其长、宽各五丈、高四尺,四面皆有阶梯,是平时专做祭祀之用的祭台。但必要时,也会成为拳脚切磋的绝佳场地。
  此刻,祭天台之上,正站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任雨势渐汹,相顾无言。
  正是周萧与孔冉两人。
  “也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竟要走到如斯地步。”
  “小孩子嘛,年轻气盛,难免喜欢率性而为。”
  “小犊子不懂事也就算了,父母也跟着犯糊涂,竟然不加以制止。实在糊涂!糊涂啊!”
  “得了得了,这些呀,与你我都关系不大。管自己看热闹便是。”
  台下,人头攒动,沸腾不止,竟将祭天台四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中,多数是东城的本土居民,但也不乏一些从其他地方,闻讯老远赶来看热闹的。
  “若有悔意,为时不晚。”孔冉向周萧奉劝道。
  周萧对其嗅之以鼻,兀自仰望天空,缄默不语。
  “不知死活……”见状,孔冉的一张脸不由阴沉了下来。
  “若有来世,不要再那么天真了。这个世间,不适合你这样的人生存。”周萧望着阴云密布的天际,面无波澜地自语到。
  平静,平静到让人无法堪透他内心的情绪。
  “嚯!”孔冉沉声低喝,直接运起魄阳决,一时煌光烁烁。漫天雨露,皆被魄阳罩抵挡于外,再无法落到他的衣袍之上。
  “你作法自毙。如此,便怪不得我!”孔冉一面冷言,一面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周萧宠辱不惊,完全没有开战之意。他依旧自顾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祭天台,今日不祭天,只祭你在天之灵。用他的血来祭你,呵呵……”
  说到最后,周萧低下头,直勾勾的看着孔冉,并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也不知是这刮来的风冷冽,还是因为周萧的笑容阴鸷,孔冉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疯子……”孔冉轻轻啐骂一句。
  他的心中,有些不安。总感觉今天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发生在他的头上。
  旋即,孔冉将目光转移到台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直至见到挤在不远处的张少良,他的目光倏地停顿了下来。
  只见张少良,颇有深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而正是这个举动,恍惚一杯静心茶,使孔冉的心绪安定了下来,
  孔冉神色肃穆,仿佛已抛开一切杂念,彻底进入了战斗状态。旋踵兔起鹘落,蹬、蹬、蹬,连踏三步朝周萧奔赴而去!
  这场战斗的鼓声,就此擂响!
  “开打了!开打了!”
  “怪哉,对面既已展开攻势,那个叫周萧的,怎么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我说前面那个谁,这个时候你还撑什么伞?视野都让你给挡住了!”
  台下又是一阵喧哗,情绪亢奋不已。
  其实,在孔冉心中,是千不愿、万不愿打这场战斗的。因为他的修为,诚然要略胜周萧一筹,但若真以命相搏,也不敢说是十拿九稳的局面。他根本就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可恨这周萧,第一纸生死状,便指名点姓找上了自己。
  而张少良亦开宗明义,坦言这场硬仗非打不可。他认为周萧既敢投下生死状,摆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连命都不要的疯子,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做出其它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故此,与其日夜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了断了这个麻烦。
  对于这场决战,张少良也早想好了万全之策。在他的布局之下,孔冉绝无性命之虞。
  这也是孔冉敢接下生死状的主要原因。
  “受死吧!”孔冉一拳挥向了周萧的胸口。
  实际上,他并未想过一击即中,甚至已经做好了使出下一招的准备,但不曾想,周萧竟然不躲不避,硬抗下了这一拳。
  由于遭受强大的斥力,周萧蹬蹬倒退。
  “咳咳……”他咳嗽了几声之后,再次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竟将孔冉当作不存在一般。
  这下,不仅孔冉感到不明所以,就连台下的人,也都纷纷发懵。心想这个周萧,究竟唱得是哪出戏?
  “那是少年怎么不还手的?难道放弃抵抗了?”
  “不该不该。倘若这般,当初他又何须书下生死状?”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皆在推己及人,揣度周萧心中的想法。
  孔冉也暂停下了攻势,向周萧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周萧终于回应:“我在等雷霆电闪。”
  “雷霆电闪?”孔冉茫茫不解地续问道。
  “因为啊……”周萧的脸上冷笑浮现,道:“倘若苍天有眼,道法不失,像你这样的人,定会被它所收。又何须劳烦我亲自动手?”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孔冉怒意大盛,攻势再起!
  接下来,祭天台之上,便出现了十分诡谲的一幕:一个少年在雨中拼命地殴打着另一个少年,挨打的那个却始终不曾还手。摔倒了,便站起来。站起来了,便昂着头望着萧露盈盈的昏沉穹宇,恍若真的在等雷霆的降临。
  时间已过半晌,台上的蹂躏仍在持续。周萧早已伤横累累,狼狈不堪,而孔冉固然没有受到损伤,但也是打得气喘如牛,面红耳赤。
  “无趣无趣!早知如此,今日便不来了。”
  “不见惊心动魄,却惹满心腌臜。不看也罢。”
  祭天台下,围观人群满腹牢骚,竟开始络绎不绝退散了去。
  空地附近,一处房檐之上。
  一名弱冠青年,正负手而立,静静地俯望着远处的祭天台。
  此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英俊不凡。眼神之深邃,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位妖娆美艳的女子,正在替他撑伞。
  “怕是要败了。”白衣男子语气淡然,倏地这般说道。
  青衣女子侧目望了望白衣青年,不禁莞尔道:“瞧你说的这般正经,这何尝不是明摆着的局面?”
  旋即,这青衣女子又埋怨道:“这场打斗如此乏味,也不知怎的,偏偏就引起了你的兴趣。却是害苦了我,陪着你在这里一起淋雨。”
  话虽如此,但能看得出来,她的心中并无真的怨意。
  白衣青年浅笑不语。
  祭天台上,孔冉又是一招将周萧打在地上。
  “斗你这滩烂泥,使上魄阳决倒显得我杯影蛇弓,过分胆小些。赤手白拳,足取你性命矣!”孔冉言语间,彻底散去了溯源之力。魄阳罩也由此消弭瓦解。
  周萧的束手无为,任由宰割,已然逐渐麻痹了孔冉的顾虑之心。
  就在这一刻,披头散发,满面瘀伤的周萧,倏然咧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然转瞬即逝。
  在场数百双的眼睛,竟鲜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