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何渡吵醒的是一连串的电话。
  他极不耐烦地摸过手机，划过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简一的声音。
  “老板呐，我到了咱们公司门口，可这门咋还没开呢？我和琪樱……哎哟……不，孟小姐都等了这么久了，你啥时候到啊。”
  何渡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心想：“不好，我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敷衍道：“你们再等一会儿，没吃早饭的话就去吃个早饭，我正开着车往公司赶。”
  “那也成，孟小姐，走吧，咱俩去吃个饭。”
  何渡苦不堪言，跳到卫生间匆匆刷了个牙洗了个脸，连胡子也没刮，便抓起外套出了门。
  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何渡的两条腿拼了命地蹬着：“这可是公司开张第一天啊，说什么我也不能在员工面前丢了面子。”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摸出了手机。
  “这简一可真够烦人的，我不说了正往公司赶么，怎么这时候还给我打电话，这不是存心让我违反交通法规么……”
  “喂……哦，阿姨啊，怎么了……什么？您别着急，我这就赶过去。”
  何渡立刻调转车头，并给简一拨去了电话：“今天我家里有些事情，临时赶不过来了，先给你们放一天假，顺便给你们做点功课，你们明天再来上班吧。”
  那边的简一“啊”了一声，随后说道：“老板，您这不是又放我们鸽子吗，我们来都来了，您好歹也……”
  未等简一说完，何渡便挂了电话。于他而言，当务之急便是赶到顾澄和妈妈居住的小区。
  顾澄妈妈下楼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何渡赶到时，发现她的膝盖处已经出现了一大块淤青。
  “阿姨，你怎么样了，怎么摔的啊？”
  “阿姨年纪大了，走路的时候眼神也不大好使了，一不小心就踩了个空，还好这不高，要不然啊，阿姨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呢，要是见不到，这往后啊，只能拜托你照顾澄澄了……”顾澄妈妈的眼角红红的。
  “阿姨，您看看您，净说些什么丧气话呢，您天生福相，没事的，不要乱想，我先送您去医院。”
  何渡背着顾澄妈妈，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医生给顾澄妈妈做了检查，他告诉何渡，顾澄的妈妈没有大碍，但是需要休养几天，住院观察一下，并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
  顾澄妈妈躺在病床上，几次都想回家照顾顾澄，她对何渡说道：“医生不是说了吗，我没事的，何渡啊，你把阿姨送回家，阿姨得去照顾澄澄。”
  何渡说道：“阿姨，您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休息几天，学姐就由我来照顾好了，怎么，您还放心不下我呀。”
  “阿姨不是放心不下你，阿姨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且我也知道，你最近日子并不太好过，再让你照顾澄澄，我……不行，不能够再给你增加负担了。”
  “阿姨，您要是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从来都没有把照顾她当成负担，她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要是您答应的话，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顾澄妈妈泪眼婆娑地看着何渡：“阿姨当然答应，只是澄澄她的情况……何渡，委屈你了。”
  何渡低头，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幸运，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能够陪在她身边。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站在卧室门口，何渡远远地望着顾澄。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大学入学的第一个晚上，第一堂班会课。
  顾澄是跟着大班和小班一起进来的。
  她穿着一袭白裙，纯洁无瑕，如同一块碧玉。何渡就像现在这样，远远地望着她，竟看得有些痴了，直到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何渡耳根一红，低下了头。
  从此之后，顾澄这个大他一级的学姐便成了他的小小班。
  何渡总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
  何渡把碎肉、皮蛋、青菜还有煮好的粥放在榨汁机里打碎，做成了一碗米糊，舀了一勺，放在嘴里试了试温度。
  “也不知道我做的能不能合你的口味。当年在学校门口有一家老马粥铺，你最喜欢喝里面的皮蛋瘦肉粥。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去吃饭，那时候我对于学校周边人生地不熟的，在外面转了好久，愣是没选好地儿，最后你都替我感到着急了，便把我拉到了粥铺里。”
  “皮蛋瘦肉粥，赤豆元宵，蟹黄包，三丁包……那天我回了一趟学校，你猜怎么着，粥铺还在那儿，等过段时间你醒了，我带你去，这次换我请客，可别像那次一样，出去吃一次饭我激动得连钱都忘了带。”
  何渡擦掉了顾澄嘴角的米糊，把餐具拿到洗碗池一一刷洗干净。对于顾澄的家，何渡熟悉得很，顾澄妈妈之前和他说过，这里也是他的家，房子也是他的，他随时可以搬过来住。
  每一次，何渡总是微笑着摇摇头。因为在他心中，他一直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来创造一个属于他和顾澄的家。他觉得，这是一种责任，一个多年前在心底埋下的承诺。
  “阿姨这两天去帮她的学生代课去了，有些忙，所以就换成我来照顾你了。你放心啊，对于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这种低级错误我是绝对不会犯的。还有啊，我要是毛手毛脚做了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事，你就骂我。能听到你骂我，其实，那也挺开心的……”
  何渡并没有把顾澄妈妈摔倒的真相告诉她。尽管顾澄处于昏迷状态，但是何渡知道，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他不想让顾澄担心。
  他煲了一份鸡汤，带回了医院。
  在大厅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房东王姐。
  王姐神色匆匆，心里的苦恼都写在了脸上。
  隔得老远，何渡便打了招呼：“王姐，你怎么在医院里。”
  “别提了，我有个表弟，今天上午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跳了楼，还是警察把他给送过来的。我现在正要去给他交医药费，等一会儿他爸妈来了，老俩口要是见到他这个样子，那怎么受得了啊。”
  尽管王姐催租这事情，闹得何渡有些焦头烂额，甚至有些烦躁，但毕竟自己拖欠了几个月房租，是自己有过在先，人家这么做合情合理，况且好几个月都没有把他赶出门，可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
  何渡安慰道：“王姐，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表弟一定能渡过难关的。”
  王姐摇摇头：“他是个狗屁吉人，他要不是个恶人我就谢天谢地了。看目前这架势，他绝对是犯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被警察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