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广播念到的同学请带好笔，来教学楼下集合。”
  “下面广播念到的同学请带好笔，来教学楼下集合。”
  “下面广播念到的同学请带好笔，来教学楼下集合。”
  ……
  连续三遍广播把课间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吵醒。紧接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
  “初一一班，方如雪，四班，赵随风，王嘉，孙宁……”
  “初二一班，王思雨，秦乙禾，二班，张雪，王馨彤，三班，陈锦年……”
  “初三……”
  猛的睁开眼，陈锦年站起身。拿起文具，他知道自己这些天的积累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
  一步步走出教室，自信的背影就连常年沉默的谢安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一路走到教学楼下，发现周围学生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大多都是一个班上认识的人。陈锦年左右看看，发现像自己这样孑然一身的人极少，大多都是两个人一组，让他很有些孤家寡人的味道。
  很快，有专门的老师走来，双手虚压一压，场面安静下来。
  “跟我走。”老师带头走进教学楼，将学生们引到一个极大的空旷教室里。许多监考老师及一个主持已经到位。
  “各位同学请按班级就坐，初一在前，初三在后，左右顺序按班级从小到大排列，同班同学按学号小到大排列……”
  场面骚动起来。陈锦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看身边的人都是隔壁班的，算不上熟，但是基本上都见过。
  “大家静一静！”主持老师站在讲台上，轻轻磕了磕话筒：“上厕所的同学可以抓紧去，诗词比赛三分钟后开始。一共两小时的时间，满分三百分。两小时内不许外出，不许拿手机，不许交头接耳，互换答案，违者一律按作弊处理。”
  象征性的说完，三分钟后，主持开始让各位老师分发试卷。一时间，教室里满是卷子摩擦桌子之间的沙沙声。
  很快，卷子发到了他的手上。陈锦年接过卷子的一瞬，还没来得及看题目，心里就是一沉。
  手里的卷子赫然是六面的！
  平时的考试大多都是四面，偶尔语文有六面的也是带上两面用来写作文。这一个诗词比赛，居然要用到六面的卷子！
  身边已经有人窃窃私语，明显是感觉到了什么。陈锦年深吸一口气，开始细看题目。
  第一大题是诗词填空，满分一百分，密密麻麻的空格霸占了正面的全部，足足三面的空白。粗略的一看起码有上百需要写的横线。
  翻过卷子，第二大题和第三大题映入眼帘。陈锦年之前看到卷子正面的时候原本以为所有的难点都在这第一大题里了，直到看到第二题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
  完整的诗词默写！
  足足十道，每一题十分。看一眼题目，陈锦年心下有了底。这些诗词极为小众，虽然一样的文笔上佳，但在初中生涉及的知识面里明显不包括这些。陈锦年甚至心下猜测，出卷老师在出卷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让任何一个人拿满分！好在这些诗词虽然知者甚少，他在孔丘给他的黑色本子上也都见过。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全部默完。
  恐怕连出卷老师都没有想过，在卷子还没有发在学生手上之前，已经有人赢在了起跑线上。
  没再去细看第三题是什么，只依稀瞥见许多横线布满卷子的最后一面，像极了他们平时写作文的稿纸。陈锦年知道，光凭前两大题的优势，冠军对自己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
  没有再犹豫，他翻回了第一面，开始奋笔疾书。
  “彩袖殷勤捧玉钟，后面是……当年拼却醉颜红！”
  “问君西游何时还，后面是畏途巉岩不可攀！”
  ……
  “待到秋来九月八，后面……我花开后百花杀！”
  ……
  陈锦年奋笔疾书，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写了三分之一，而且速度还在加快！
  与此同时，其他学生对着卷子，已经全体愣在了考场上。
  难！
  不是一般的难！
  哪怕是语文常年保持年级第一或者前几的几个人，面对他们面前的卷子，依然是忍不住的发毛。
  这是什么东西！
  不可能！
  许多人心里抓狂，原本以为卷子怎么都不会太难，要是只是超出书本范围一两题还可以理解，但是纵观卷面，基本上没有几道题可以在语文书上见到！
  这卷子出的根本就不合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陈锦年右边的一个男生，是隔壁四班的语文前三，然而此刻不停的抹着头上的汗，在卷子上拼命找着自己在语文书上见过的句子，像极了拾荒者不停的寻找自己认识的东西。然而根本就少的可怜！
  他不是一个人。
  整间教室里九成九的人都和他一样甚至好不到哪去，都在努力寻找着自己认识的诗句。一时间汗流如注。
  “唉……”
  在考生左后方，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胸前挂着监考人员牌子的中年男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有认识的学生此时看见他必然会震惊，因为这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赫然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没错，这场比赛正是他举办的，由于早年也当过语文老师，他深知课外阅读对于学生的重要性。尤其是每当他参加中考语文改卷时看见作文里一说志向深远，司马迁就开始不停自宫，一说身残志坚，作文里又开篇失明的，他闭着眼睛也知道是在说海伦凯勒。千篇一律的作文每年都看的他头大三圈。好不容易遇见几个引申古文诗词的，又都是些课本里采用的名篇。像岳阳楼记，使至塞上这种被往年学生用完了的东西，下届学生回家揉搓揉搓第二年又接着用……各种惨不忍睹。所以他以诗词比赛的名头，甚至以不惜重金悬赏第一名的方式，让各班班主任把自己班上语文成绩优异的学生聚在一起。试图用这种方式看出那些所谓顶尖的学生们对于诗词方面的课外积累到底如何。
  那卷子当然很难！
  为了怕各位出题老师徇私舞弊，那上面的每一道题，都是他亲自翻遍了唐诗宋词文选，一篇篇筛选下来。甚至为了增加难度，第二大题的诗词默写有些连他都没听过，但他依然以此为题，期望着有人涉猎丰富，能写出来。
  至于第三题……那简直就是他怕如果有人能全写完而故意增加的地狱级难度！那上面的题目哪怕是他看着都忍不住的心凉大半。
  原本他估计，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写完前两大题，空白的比例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但是很明显，他失望了。
  看着全教室的学生一个个抓耳挠腮，甚至连笔和卷子摩擦的声音都很少响起，他忍不住自嘲了起来。
  到底是二流学校。
  也许，自己不该出那么难的。
  不对！
  那个学生在干什么！
  就在他对来参赛的学生都已经失望透顶的时候，忽然目光一凝，看在了靠前面一个学生的背影上！
  他在写东西！
  陈锦年伏在桌前奋笔疾书，他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到如此畅快的时候了。
  爽！
  周围的学生们发现了他的异样，纷纷看向他的卷子，紧接着发出一阵吸气的声音。
  神仙！周围所有人都在心底呐喊。
  只见陈锦年每写完一道题，大多数时候仅仅用两秒钟的时间看完下一题的题目，就接着奋笔疾书，一直到现在就没有抬过头！
  然而，就在几秒钟后，在周围学生看待壮士一样，觉得他会永远这么写下去的目光中。
  他第一次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