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又起波澜
作者:哦哦拍      更新:2021-03-25 03:17      字数:3771
  柏俊涉案的罪证已是确凿无意,如何给这位当朝重臣量刑成为朝野上下万众瞩目的事情。不料,就在朝廷各方政治势力为柏俊的事角力之际,戊午科场案又卷起巨浪——在其主考官翻船不久,又查出了副主考程庭桂犯案的嫌疑。其案发缘于浦安的交代;浦安深知科场犯案的下场,在求生的欲望促使下,为了立功,主动交代了一个情况:据他所知,乡试期间,闱中一个杂役去程庭桂考房清理环境的时候,发现屋里有几点燃烧过的纸的碎屑,并闻到有烧过纸的味道。贡院里规定的极严,只字片纸都不得随意处置,更不许烧毁。会审人员沿着这条线,由杂役而程庭桂,穷追不舍。尽管程庭桂不肯帐,找出许多借口,但都难以自圆其说,且神色慌张。专案组意识到程庭桂很可能有事,但程庭桂此时仍身任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乃系正三品高官,不可随意处置,便上报圣上,请下皇命,加大了对程庭桂的审讯。在审案人员步步紧逼的高压之下,程庭桂败下阵来,最终交代了事情的真相:那是进入贡院的第一天,他府中的老仆人胡升来贡院给他送起居用品。仆人胡升离开时,指着带来的一个坐垫说:“少爷交代,让老爷看好这个坐垫。”。胡升离开后,程庭桂琢磨着仆人的话,断定此中肯定有事,趁着考房没人之际,他搜检了坐垫,果然在坐垫的夹层里发现了几张订立关节的条子。程庭桂大吃一惊,他知道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不可造次,更恨儿子胆大妄为,竟做出这样的事来,而且连个招呼也不打。这种事情他是断不敢为的,连条子上写的是什么也没敢看,就慌忙将条子藏了起来。打这天起,他开始坐立不安,感到这几张个条子就像炸弹埋在身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几次转换藏匿的地方,终究放不下心来。有一天夜里甚至因此做噩梦,梦到东窗事发,官府派人闯进家里捉人,被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清夜梦回,他越想越害怕,心想:“万一夜里说梦话说露了馅,被人听到,怎么得了”最后决定把条子烧掉。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他刚刚烧完条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利落,敞开窗散气,杂役就闯了进来。
  一场乡试,由主考官而副主考官而考官,乃至考生,前仆后继,纷纷落水。事情如此的一波三折,波诡云谲,令世人大吃一惊。开考之前,民间就有过传闻,说有人在贡院里撞见了了大头鬼。民间自来就有一个传说,科考时顺天府贡院里如果出现大头鬼,就要死人。如今果然出了大事,这一下触动了社会的神经,整个社会都骚动起来,朝野上下、街头巷尾,茶馆酒肆能众说纷纭,为之沸腾。
  提审程庭桂儿子程炳彩那天,突降大雨,天昏地暗。程炳彩被带上了堂。此人并非白身,而是有官职的,是一位候补工部郎中。所谓的‘候补‘就是得虽然到了这个官职,但没有具体的工作岗位,得等到有了职缺才能补缺上岗,眼下只能在家等着。堂上审案人员从载垣、端华、全庆、陈孚恩到下面各执事人等,个个神色和这天色一样,阴沉凝重。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一齐注视着人犯。
  程炳彩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身材匀称,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皮肤是极细腻水润的那种白净。才进门的时候,还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态度。然大堂威严的气氛很快震慑住了他,他下跪、低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了。
  载垣看着下面跪着的英俊的后生,有几分为这个年轻人可惜,可更有几分气愤。案子发展到这一步,令人始料不及,作为皇室贵胄的王爷,他感到面子上没有光,因为他想象得到时下人们会怎样议论这个案子,怎样议论朝廷。一场科案,不但主考官、副主考官、房官、考生纷纷犯案。这些人不是在打朝廷的脸吗!而这一切都拜眼下这些家伙所赐,能不气吗。过了好一会,他才问:“程炳彩,你与人私订关节,收人家银子,给你父亲递条子,这些事事先你父亲知道吗?”
  “这些事都是我私下与人办的,家父并不知情。”
  “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一共五张条子,一张条子二百两,共一千两。当时说好,事成之后,每人再收二百两。因为没办成,事先收的五百两银子都退回去了。”说到这,程炳彩脸上有几分放松。
  “你以为银子退回去就没有事了吗!?”
  程炳彩缩缩脖子,把头垂得更低了。
  全庆厉声说:“知道你闯了什么祸了吗?塌天大祸!你一个官宦子弟,平时锦衣玉食,不缺吃不缺喝,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一次收人家五张条子,如此的无法无天,谁给你的胆子?怕是平时骄纵惯了吧?说说你是怎么学坏的,平时都与什么人来往,还干过什么坏事?”
  听到这些话,程炳彩心里紧张起来,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个王大臣亲临审案,现场杀气腾腾,不由得开始冷汗淋淋,连忙说:“是。是。我说,我说。”
  出身宦门的程炳彩,因为生来的白净俊秀,从小就极受家人的宠爱。及长成,虽然学业上还勉强过得去,可是娇贵放纵惯了,成了一个放浪不羁的公子哥,慕的是繁华浮浪,好的美姬鲜衣,结交的是纨绔子弟,平时多行走于茶楼酒肆秦楼楚馆之间。虽然候着缺却高不成低不就,故迟迟没得到一个实职,便越发的花天酒地起来,时常挥金如土。虽说家道殷实,也架不住他这样折腾,再说也不现成,手头紧的时候他就开始借其父的地位敛财。其父程庭桂乃户部侍郎,掌管着国家的钱粮,许多地方官为了从他父亲手里得到更多朝廷调拨的国家库银,便使用银子贿赂他,通过他疏通与其父的关系,以期达到目的。他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起初其父为了照顾儿子的面子,小来小去的也曾通融通融,后来其父发现事情不对,就对其严加训戒,许多事他就办不成了。结果,事情没办成几件,人情债欠了一屁股。不巧的是前些日子与人做茶叶生意又被人骗了,进的茶叶全是陈年霉货,连本带利都搭了进去,手头立时紧了起来。正好其父被钦点乡试副主考,一些平时常在一起混的狐朋狗友,特别是那些人情债的债主纷纷找上门来,递给他的条子何止十张二十张。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起初不敢造次。他这帮朋友多数是官宦子弟,都开导他说,如今这世道就这样,谁还规规矩矩的,虱子多了不咬人,让他放心。还说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一来欠人家的人情总是要还的,二来他囊中羞涩,急需银子,便动了心,但又不敢太放肆,就选了五张要紧关系的,借家里下人进贡院的机会转给了父亲程庭桂。
  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伴随着电闪雷鸣,天色愈发的暗了下来。陈炳彩说完,瑟缩在大堂上,那张好看的脸上一片苍白,早已没有了公子哥平时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孚恩看着堂下的年轻人,想到这颗年轻漂亮的头颅有可能要与脖子分家,很是为之可惜,他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眼里还有王法吗?作奸犯科,行贿受贿,岂是君子所为,你们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你还是个功名在身的人,这些事岂是读书人该做的?平时交友不分良莠,只随着性子来,能不学坏吗?说说吧,都是些什么人给过你条子?”
  一阵沉默之后,程炳彩抬起头来,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陈孚恩一眼,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朝陈孚恩扫了一眼,又把头低下。
  “说说吧,都是些什么人给过你条子。”陈孚恩催问。
  程炳彩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竟冷笑了起来。
  看到程炳彩竟然笑了起来,陈孚又好气又好笑,说:你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朝廷的法律是儿戏?说说吧,都有谁给你递过条子!“
  “其中就有贵公子陈景颜给的条子。”程炳彩说。
  陈孚恩愣在那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其中就有你儿子陈景颜的条子。”
  “你胡说!”
  程炳彩笑着看了一眼陈孚恩,垂下头,咕囔了一句:“不信回家问你儿子去。”
  一时间会审人员都愣在哪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静了好一会,像是腚底下着了火,陈孚恩突然“嚯”地站起身来,脸色苍白,两手战抖,颤声说:“二位王爷,下官已不便坐在这儿了”说完,不待载垣等人回答,便离开座位,出了大堂,跑进大雨之中......
  陈孚恩落汤鸡也似的跑回了家,正碰着儿子陈景颜在家与几个丫鬟调笑。看到父亲的样子,陈景颜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孚恩劈头喝问:“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在外面闯了什么祸?给我从实招来!”
  陈景颜长得小巧玲珑,疏眉秀目,一脸的机灵。他不明白父亲什么意思,愣在了那里。
  “你闯大祸了,还不快说!”
  “孩儿什么也没做,不知父亲说的什么。”
  “还嘴硬,人家指名道姓指证你,你还嘴硬!”
  “儿子还是不明白。”
  陈孚恩气得一跺脚:“谁准许你找程庭桂的儿子程炳彩往科场递条子的?”
  陈景颜听罢脸上立刻变了色,神情也慌了起来,但是还嗫嚅着说:“别听人家说,那是……,那是他胡……胡说。”
  看到儿子慌张的神色,陈孚恩绝望了。他多么希望儿子听罢能跳起来大喊冤枉,甚至是暴跳如雷,那还有希望。可是儿子说话吞吞吐吐,显然是心虚了,说明肯定有事。他气得咆哮起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父亲的严厉呵责下,看到不说实话不行了,陈景颜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陈景颜今年二十岁,人很机灵,却在读书上不肯用功。陈孚恩花大价钱请来的私塾先生不是个实诚君子,为了讨好学生,当陈孚恩问起儿子课业时,私塾先生常隐瞒实情,只报喜不报忧。这让陈景颜少受了不少责罚。为此,陈景颜对先生心存感激。这次乡试之前,陈景颜在先生面前无意中提到此次乡试副主考官程庭桂的儿子程炳彩是自己的好友。先生的妻舅正好参加这次乡试,就央求陈景颜想想办法。还当场给了陈景颜二百两银子。陈景颜碍于情面,再加上银子的诱惑,就答应下来,与先生私订关节,写成条子给了程炳彩,并事先给了程一百两银子。
  “你与程炳彩是怎么认识的?”
  在父亲的一再追问下,陈景彦交代了他认识程炳彩以及交往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