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垂死挣扎
作者:哦哦拍      更新:2021-03-25 03:17      字数:2941
  雨停的时候,已将近一更天,窗外漆黑一片。李鹤龄在书房里急速地转着圈;自从柏俊被停了职,他就跟着紧张起来。他最担心人是靳祥,后来知道靳祥去了陕西,稍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放心,于是秘密派人在罗、浦两家门口盯着。得知罗鸿绎被捕之前,他已得到普安落网的消息。他了解他的这两位同案,一个也靠不住,如果不跑,明天的此时此刻他一定已经待在牢里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很清楚。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窗外如漆的黑暗裹挟着刺骨的凄冷透过窗户弥漫进来,紧紧地包裹着他,似乎要把他吞噬掉让,他整个的身心都瑟缩着,透心冰凉。但是,他是一个不会轻易认输的人,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的,紧张情绪有所缓和,求生的欲望促使他苦苦思索:眼下摆着三条路:一,趁罗、浦二人还没吐口,今夜秘密潜逃。二,坐等牢狱之灾的降临。再就是听从青君今天下午的劝告,去自首。他断然拒绝了自首这条路。他知道,即使自首也难逃一死。而秘密逃走等于自认有罪。他是个自命不凡的人,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旦走上畏罪潜逃这条路,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从此声名扫地,恐怕以后再无重见天日的时候了,这是他没法忍受的。再说十有八九也是逃不脱的。经过仔细的分析判断后他认为:即使罗、浦二人把他供出,只要那封给浦安的订立关节的信没落入审案人手里,没有物证,只有口供,他可以反咬是罗、浦二人串供诬陷于他,给他来个死不认账,办案人员一时也奈何不了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问题是那封信是不是还在浦安家里?如果还在……?突然他有了主意。他急忙让人叫来了家中那个当时去浦安家送信仆人。
  仆人名唤童立,他一进门,李鹤龄劈头就问:“童立,我李某人一向对你如何?”
  童立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望着主人严肃的脸迟疑着说:“老爷不但救过小人的命,而且把小人招进府中,让小人有了立身之地。老爷之恩有如再造。”
  “好!既如此……”李鹤龄说着走到童立身边,附在其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童立听罢脸上一惊:“老爷,您这是让我……?”他想拒绝,却看到主人脸上不容推辞的气势,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的样子,两只凸起的眼珠子里甚至带着几分杀气。他迟疑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此事没有他讨价还价的的余地,于是心一横:“行!老爷您放心,只要那东西还在,我一定把它拿回来交到您手上。”
  “这就对了。只要你把那东西拿回来,我亏待不了你。”李鹤龄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五十两银子,用包袱包好递给童立。“这五十两先给你,事成之后我再重重赏你。”
  童立接银在手,脸上有了些悦色:“请老爷放心,天明之前我一定回来复命。”说完他对主人郑重地施了一礼,便欲离开。
  李鹤龄突然抬手制止了童立,略一思索后说:“如果东西到手了,你就不要回来了,把那东西销毁,然后远走高飞吧。如果没找到你就回来知会一声,也要立即离开。因为官府迟早会传唤你的。只要那封信不落到官府手里,我就没事。我没事就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明白吗?”
  童立想了想,摸摸怀中的银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童立离开李府,在外面踟蹰了小半夜,挨到子夜时分来到了浦安家的墙外。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攀上墙头,发现浦府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断。童立想了想,这也难怪,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的人怎么能早早地安心入睡。他蹲在墙头,直等到约摸交了丑时,浦府才安静下来。他跳下墙,直奔浦安的书房。因为那封信是他送来的,所以他还记得浦府的布局,尽管夜黑如墨,他还是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他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确认四周没有动静,才轻手轻脚走到书房窗下,用匕首撬开窗户跳进屋内,又把窗户轻轻掩上。然后点亮了一只香,借着香火微弱的光亮在屋里翻找起来,废了半个时辰,最后撬开书桌抽屉,在一本书中找到了那封信。他把信从信封中抽出看了看,确信无误后便小心地揣进怀里。扭头欲离开之际,他发现几案上放着一尊佛像,金光闪闪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个值钱的东西,就顺手揣进怀里。然后轻手轻脚来到窗下,正要推窗跳出去,却听到外面有动静。他急忙蹲在窗下,握紧了匕首。只听到有人从窗外走过,过了不多会,那人又回来,经过窗外走远了。他判断这是起夜如厕的。等到外面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才出了书房,跳墙离开了浦府。
  童立趁夜离开浦府,急忙往城外赶,来到城门处发现时间尚早,城门还没开,只好找个僻静处躲起来,等着天亮时开城门。他想起李鹤龄的的嘱托,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正欲撕毁,转念一想,人心隔肚皮,万一他李鹤龄说话不算数怎么办?不如暂且留着这封信,这样就不怕姓李的变卦,等到姓李的兑现了他的诺言再撕毁也不迟。想到这里他就将信重新揣进怀里。在把信揣进怀里时,无疑间触到怀中的那尊佛像,他把佛像掏出,便摩挲着边想,听说这类东西挺值钱,如果真值钱,带在身边不安全,不如趁早将它卖掉,换成银票带在身边,就安全多了。主意已定,他便转身回到城里,直奔卖古玩的商业街。当他到达目的地时,天光已经大亮了。古玩店一开门,他是第一位客人。他估计得没错,这是一尊明朝宣德年间的包金佛像,古董商给了他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收了这尊金佛。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此时城门也早开了,他明白自己处境的危险,便不再犹豫,急忙出了城。出城以后他没有回老家,他明白官府很快就会去李府捉他。捉不到他,官差一定会去他的原籍捉他,所以家乡也不能回。他想起在固安县有个亲戚,旁人很少知道,决定到那儿躲些日子再说。于是奔固安县而去。
  李鹤龄一夜无眠,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他害怕天亮时见到童立,他又希望见到童立。他害怕见到童立,是因为童立的回来意味着没找到那封信,那这把利剑就会一直悬在他头上,随时会掉下来要了他的命,那他只有逃命去了。他又希望见到童立的原因是,虽然没能找到信,但带回来的消息可以证明那封信已经被浦安销毁了;比方说只找到了信封,里面没有信纸,他就知道明天怎样应对庭审了。他继而又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浦安不会傻到还留着这种要命的东西。随后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因为以他对浦安的了解,其人生性多疑,很可能将信留存,以为日后索要银两的凭据。他甚至怀疑童立可能根本就没有去浦府,而是怕受牵连夤夜赍银逃跑了。他就在希望与恐惧,即怀疑又尽量不让自己怀疑的焦虑中度过了一夜。他几番因为睡不着半夜起身走出卧室,在庭院里溜达。这一切都被青君看在眼里,但是她佯装睡着了,装作全然不知。因为她对丈夫已经心死如灰。
  直到第二天早晨草草地盥洗、用过早饭后,还没有见到童立的影子,李鹤龄的心略宽解一点,他希望昨晚的事情是那种最好的结果。就在他走出家门之际,忽然想到,此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想要对家人最后说点什么。他转回身,发现夫人一袭素装,正目送着他,手里牵着五岁的女儿月儿。夫人凄清单薄的身影触动了他,令他瞬间想起了曾经的恩爱,于是他用这些年很少有的动情的语气说:“午饭不用等我了,有朋友约我吃饭。天逐渐凉了,注意随时添加衣服,别冻着了。我走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夫人一眼。然后蹲下来抚摸着女儿的头,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他发现许是受了父母情绪的影响,女儿的眼中是隐隐有不安的神色。
  “爹,早点回来,月儿在家等你。”
  “月儿,今后要听娘的话......”李鹤令说不下去了,抱抱女儿,拍拍女儿的头,起身走了。
  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青君的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