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核心所在了。”老吴搓了搓自己的下巴：“不论我们如何猜测，这应该就是上边的人想要让我们知道的全部内容了。”他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谢谢你，老吴。”麦克蒂格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帽子。
  “别谢我，我没帮上什么。”老吴摇了摇头：“倒不如说，我在看了这些东西的时候，有一种了却毕生心愿的感觉。尽管这距离我真正的心愿差之千里，不过我已经不会再奢求更多了。”他边摇着头边笑着，然后又点起了一根烟。
  麦克蒂格深吸了口气，嗅着空气当中淡淡的烟味：“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隔绝着外面，连我都觉得你已经人间蒸发了。就在我为……那件事情愁眉不展的时候，我发现了来自于你的信号。直到今天敲门之前，我都不相信这是你。毕竟，你当初可是留在了乡下，没有跟我一起回钢铁城。我一直都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薄薄的烟雾就这样从老吴的口中吐出：“我当初不愿意回钢铁城，是因为我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失去了住在钢铁城的资格。原因你是知道的，我这两条腿……钢铁城不会给予不能参加劳动的残疾人公民权，所以在这里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成为改造人。”麦克蒂格撇了撇嘴，然后摇了摇头。
  “看，你不是明白么？我不喜欢这样，拿冰冷的机械替换我的血肉。所以，我自然就失去了继续居住在钢铁城的资格。但我更不喜欢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注定了的感觉，所以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研究钢铁城的安全系统，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即便是在ai频繁的自我更新之下也可以走的一条后路。我通过那条后路，从钢铁城已注销的居民档案之中，将我自己的信息保存在了黑域之中。这样，尽管钢铁城的标准公民信息库当中不存在我的信息，我也可以用我的身份卡在钢铁城自由通行。”老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阵笑容。
  他有一次抽了口烟，然后吐出：“你知道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城门前，周围都是自击狙和高压水墙，我怀着自己要被打成筛子的心情在身份识别区刷上了自己的身份识别卡。然后，钢铁城的大门为我而开，我回来了。在我回来之后，我甚至可以通过那条捷径给自己注册房产，当然，我分文未花。”说了，他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就这样，钢铁城多了一位幽灵住户，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麦克蒂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难掩自己的倾佩。
  “我相信这是你可以做到的，毕竟我那四条可爱的狗狗也是你提供给我的，尽管价格不菲，但我承认我大半辈子的稳定生活都离不开它们。”麦克蒂格开口说道。
  “呵，你这家伙也就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了。”老吴继续敲着键盘，而这时，屋子当中的光线也变得班驳了起来。麦克蒂格觉得自己的双眼有些许干涩，他揉了揉眼睛，以减轻眼球当中所感受到的酸涩。
  “见鬼！”老吴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声音，麦克蒂格睁开眼：“发生什么了？”
  当他刚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随即便愣了下来，在自己的眼前，或者是说老吴的面前的屏幕之上，出现了大量跃动的白色噪点。此时，老吴的屏幕就像是很好很早以前电子显像管屏幕的电视一般，在炒豆一样的雪花当中不断在扭曲着。麦克蒂格怔了怔，他只看见老吴不断在敲打着键盘来试图对着诡异的现象进行修复。
  “或许是读取的文件太大，数据溢出了。”老吴一边在敲打着键盘，一边在分析着：“见鬼，这破玩意儿我早该换掉的。”他的牙齿已经开始颤抖，咬得嘎吱作响。
  麦克蒂格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在舌尖上感觉出了一丝丝的酸涩，在目之所及的微光之中，他感觉空气里飘起了阵阵的微尘。尽管，空气当中存在飞尘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在那微光之下这些飞尘却也像是炒豆一般不停翻腾着。就好像是……空气沸腾了，这些飞尘就像是在透明玻璃釜中翻腾的小米粥一样，让人越看越不正常。
  “我觉得这有点不对。”麦克蒂格走上前去，拍了拍老吴的肩膀。而老吴转过头看了看他，但麦克蒂格此时却诧异了，他愣愣地看着老吴。老吴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麦克蒂格指了指他的脸颊，然后说：“你的脸。”他眨了眨眼睛，确认着自己应该不是眼花。老吴的脸，此时就像是得了红斑狼疮一样，一阵阵有如皮肤病一样的图案就这样出现在了老吴的脸上。而在这个时候，后者似乎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在他触碰到那些红色的皮肤之时，就像是从飞蛾的翅膀上捋下粉尘一般，那块皮肤也被他的手蹭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手掌，此时他的手掌已经沾满猩红，在他的指尖仿佛沾着一块混合着血液的肉酱一般，他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自己的面部组织。因为他的双手之上也开始出现那种诡异的纹路，不是别的，那正是血肿和血泡。
  麦克蒂格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老吴的整个面部已经开始浮肿了起来，不停有血液从他刚才蹭破的地方流出。麦克蒂格想要带着他离开这个地方，但现在自己却也已经无法做到。因为自己的改造肢体……都已经失灵了。不知为何，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了。他艰难地转着头，万分地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撑住……老吴……”他艰难地喘着气：“要撑住啊……”
  “见鬼……”此时，老吴的口齿似乎也模糊了起来，此时他的整个面部都已经开始浮肿了起来，尤其是他的嘴唇，此时更是浮肿得像是两根香肠：“是……辐射灼烧，见鬼的……为什么？到底是……哪里的……放射源……”他喘着气，继续开口说着，就在说话的时候，他那已经肿得离谱的嘴唇在牙齿的刮蹭下爆裂了开来，猩红的血液夹杂着一大堆粘稠不知是何物的组织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喘着气，但此时他却感觉自己连同呼吸系统都已经被阻塞了一般，溃烂已经蔓延到了呼吸道与肺部。
  “老吴……”麦克蒂格想要过去，但无济于事，他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面前，老吴艰难地将自己的右手移动到了键盘之上，这时，麦克蒂格看到成滩的血液从老吴的衣服当中渗透了出来。老吴艰难地按下了几个键，然后……他滴血的双手就这样滑落了下来。在他的手滑落下来的时候，电脑屏幕也跟着熄灭了……
  麦克蒂格怔怔地趴在地上，这一切都太快，实在是太快了。不明缘由，不知为何，这一切或许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但是却比自己以往所做的任何噩梦都更为恐怖真实。因为，麦克蒂格感觉自己似乎也已经命不久矣，因为他看见自己的血液也开始从口中渗出。他艰难地抬着手臂，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他艰难地靠在了墙壁上，口中大喘着气凝视着门口。
  这时，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就在不远处的地方，门锁被打开了。
  带来的一阵热空气也吹开了这个房间的门，窗帘开始飞舞起来。这时，麦克蒂格看见了，看见了从那大门之外进入的身影。他艰难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来者到底是何人。那道身影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在一样，缓缓朝着二人所在的房间走来。门被推开了，窗外的风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大。窗帘被风掀了起来，皎洁的月光就这样清晰地映出了那人的五官。麦克蒂格愣住了，因为那五官对他来说，无比熟悉。
  熟悉到他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阿丽塔……”
  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并不是阿丽塔，那个人大睁着眼睛就这样凝视着他们，在如此恐怖的氛围之下那双眼睛竟显得如此的单纯。这时，她的双眼亮了起来：“找……找到了……父亲大人，他们……就……在这里。”她支支吾吾地开口说着，仿佛像是在汇报着什么一样。这时，她的眼睛上就这样泛起了一丝蓝光，下一秒，她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丝笑容。
  “太……太好了……父亲大人……夸奖我了……嘿嘿……嘿嘿嘿。”她一边在自言自语，一边痴痴地在笑着。麦克蒂格张了张口，想要问清对方的身份。不过这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了，麦克蒂格不傻，知道这个人是从何而来的。这个很像阿丽塔的少女，此时她的身上正发散着幽幽的蓝色光芒，这光芒是如此的诡异，也是如此的刺眼。
  而麦克蒂格明白，她就是真正的放射源。这孩子是武器，撒冷制造的绝对的非人道武器，麦克蒂格口中喘着粗气：“堕落……天使……”他缓缓地从牙缝当中挤出了这几个字，冰冷的双眼就这样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而少女此时却愣了愣，大大的眼睛就这样轻轻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怎……怎么办？父亲大人，他……都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没关系么……真的……没关系么？哦哦，我明白了，现在的他……就算是知道多少……也没有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麦克蒂格沉重地呼吸着，他开口询问。
  而少女的脑袋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歪了歪，就像是迟疑了一下一样，随后她才轻轻开口：“叔叔你好……我……我叫萨斯木，我……我接到的命令是，回收背叛者詹姆士·雷蒙德所携带并藏匿的秘密数据，并格杀所有已知还有潜在的知情者。感谢……叔叔您帮我们找到了这一份珍贵的资料，撒冷……感谢您的帮助。”
  听着少女略带纯真的话语，麦克蒂格苦笑了一下，他明白了……明白了许多。
  “你……可以直接和诺瓦·亚当斯对话……对吧？”麦克蒂格轻轻开口说着，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里却多出了一丝坦然。
  “不……不许直呼父亲大人的名讳！”萨斯木仿佛有一些生气，但是下一秒，他的神情又愣了愣：“唔……父亲大人……原谅你了……那就算了吧。”她挠了挠头：“毕竟，你已是已死之人啊。”说着，她便嘻嘻笑了笑：“父亲大人让我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改造人医生……戴森·伊德的下落，以及状况。”麦克蒂格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少女那双透着纯真的双眼……
  ……
  撒冷之上，诺瓦的嘴角轻轻勾勒出了一丝弧度：“无妨。”
  说着，他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告诉你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