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号工厂又一次出现在了阿丽塔的眼前。
  在已经被火焰熏得焦黑的墙壁之下，不断有机械运作的声音在响着。她四下看了看，除了飞来飞去的总管机器人之外，这里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
  “呼……呼……”伊德在旁边弯腰喘着气。
  下一秒他才渐渐直起身来：“为什么不能照顾一下腿脚不便的老家伙？”他如此说着，脸颊也满是在剧烈运动之后而潮红的状态。
  “抱歉。”阿丽塔扶了扶有些站不稳的伊德，然后看了看周围。一边的墙壁上仍然留着那天被扎潘的尖刺扎出的孔洞，在不远处的地方，还可以看见麦克蒂格的卡车留下来的一些零件。确实，这里仍然和那天晚上一样，只有通往工厂内部的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呼……罢了，我这个年纪运动运动也有好处，你先进去吧，我休息一下。”伊德轻轻地喘着气，这样对阿丽塔说着。
  “不了，这也不是很急。”阿丽塔摇了摇头，然后就在伊德的身边站定。伊德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周围：“这里看起来是比刚才的地方好，至少不用在意自己脚下的某个地方是不是埋着死人。”
  阿丽塔撇了撇嘴，伊德的幽默在这个时候至少还是能让她轻松不少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走吧。”她看了看伊德，然后继续开口说着。伊德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子：“幸好，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
  于是阿丽塔也点了点头，并走到了前面。
  工厂原本被烧坏了的大门被用一种比较暴力的方法破开，大约是依靠更高的温度将内部零件强行烧融，然后再从四角进行拆除的吧。当然，这都是总管机器人要操心的事情。阿丽塔走进了工厂当中，不得不说总管机器人的清理速度十分效率，地面已经完全被清理干净，除了破掉的天花板以及后方的塌陷之外，基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遭遇过灾难。
  阿丽塔快步走到了塌陷的附近，不过这里已经被总管机器人拉上了电子封条。电子封条就像是一道全息投影一样，“警告”和“禁止进入”的字幕不断在投影之上漂浮着，一看就是来自撒冷的玩意儿。
  “来访人员请出示证件，无关人员请回避。”忽然，一只总管机器人漂浮到了阿丽塔的面前，脑门儿上的红灯闪烁着。阿丽塔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拿出了自己的赏金猎人资格证。总管机器人的头上投下了一段光波，扫描着阿丽塔的卡片。
  下一秒，封条打开了一个缺口，阿丽塔就这样走了过去，伊德也紧随其后。
  “看样子那家伙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伊德随口吐槽了一句，此时那处塌陷就这样清晰地在二人面前展现，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伊德随便踢了一块石头下去，大约九秒之后，他才听见石头落在底面时的响声……
  “好吧，我觉得我们不用下去了……”阿丽塔的嘴角抽了抽，然后摇了摇头，朝着工厂的另一处走去。
  “话说你觉得在这里能找到什么？”伊德扭过头看了看她，而阿丽塔摇了摇头，继续朝着原先连接着管道电梯的地方走去：“大概是，感觉吧，我觉得这里可能会找到些什么。”她紧皱着眉头。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依靠感觉，她并没有把自己进入扎潘体内的事情高速伊德，所以包括这件事情的回答她也含含糊糊。实际上，她来到这里是有依据的，她看到过扎潘的记忆。在扎潘的精神意志渐渐消失的时候，她看见了他全部的记忆……
  大约是，他被自己削掉了脸之后，他来到了这里，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准备悬赏她。但是由于没能提供具体罪证所以申请一直未被通过。愤怒的他砸坏了一台总务机器人之后，构成了重度违规。他的身体被拆解，头部被运上了撒冷。
  但在撒冷之后的全部记忆却都是混乱的，他的所有情绪都充斥着一种暴戾，就好像是陷入了幻觉一样，很多记忆都是交错混乱的。比如扎潘出现在了机动球场并打败了战斗天使，这种情况肯定是从未有发生过的，但它就是出现在了扎潘的记忆里。
  也就是说，在撒冷的扎潘一直都处在一种幻觉的状态之中。但是扎潘既然已经被送上了撒冷，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城外的核废料填埋井？这是阿丽塔急需要搞清楚的一件事。
  “所以你的感觉真的靠谱么？”伊德挑了挑眉毛。
  “或许靠谱。”于是阿丽塔给出了又一个含糊的回答，她走到了工厂的深处，靠近水墙的地方，此时这里的水墙已经重新升起，激起的水雾就这样湿润地扑在了阿丽塔的脸上。工厂的后方也存在破损，也就是说扎潘是有意识得要破坏水墙，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很想调查一下水墙外面，不过现在看起来大概是没有机会了。在扎潘的记忆当中，似乎像是接受了某种指令一般，她走到了水墙之前，眉头紧锁。
  然后她低下了头，可能自己的直觉真的不是那么靠谱吧，这么长时间，她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嘟嘟嘟嘟嘟————————”
  忽然间，伊德的移动终端响了起来，他先是愣了愣，然后一脸欣喜地将终端从口袋当中拿了出来：“通讯恢复了！”他开口说着，而阿丽塔却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地面上的水纹，忽然……她愣住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脚下泛着一抹淡淡的红色。皱了皱眉头，她蹲了下来。用手指沾了一下地面上的积水，然后放到舌尖上舔了舔。一股铁腥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这是……
  “是的，我是戴森·伊德。”伊德回应着终端当中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哦，是维赛迪先生么？是的，我记得，我们以前见过。哦，你问麦克蒂格在不在旁边？抱歉，我现在不在他身边，但刚才我和他一起的……”
  阿丽塔看了看伊德，他仍然在接着电话，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开始观察着地面上的淡红色。不知为何，这样的红色总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安，她断定这里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水墙旁边仍然是一片废墟，从接水池溢出的清水就这样渗透入了废墟当中。阿丽塔朝着那片废墟走去，而脚下的红色也越来越深，最终她看见了一道与周围清水区分开来的红色，就这样顺着废墟当中的缝隙流出。她紧皱着眉头，来到了那一抹红色的源头。
  “什么？葆拉女士在你那边？”伊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么？如果是真的，那这真是我这两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过阵子去你那边。谢谢，真的太感谢了，能从你这里听到这个消息。”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对方中断了通讯，伊德笑着扭过了头：“你听见了么？阿丽塔……”
  当他刚刚开口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阿丽塔此时正蹲在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伊德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阿丽塔又发现了什么。他朝着阿丽塔走去，踏着地上的潺潺流水。当他走到了阿丽塔的身边之时，伊德似乎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水有问题……”伊德开口。
  “是的。”阿丽塔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伊德仔细朝着那个地方看了看，确实，有红色的东西顺着水流涌出。但此时那一抹红色已经很淡，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出来。
  “当时这里的居民确实被疏散了吧？”阿丽塔扭过头，看了看伊德。
  “数据上是这么写的，我并没有参与疏散。”伊德的眉头紧锁了起来：“不过数据是由其它工厂演算核定得出的，不应该会出错。”
  “工厂不会错漏每一个钢铁城公民。”阿丽塔淡淡开口：“那么事情就有趣了。”她轻轻笑了笑，然后看了伊德一眼：“我能麻烦您退后几步么？”
  “你要做什么？”伊德紧盯着她。
  “看看这下面的东西。”阿丽塔轻轻回答着，下一秒她的手里凝聚出了一团等离子火焰，这团等离子火焰在伊德能看见的情况下骤然收缩。而伊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嘴角抽了抽：“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搞出这么大动静。”尽管他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跑到了远处。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响声骤然炸开，伊德就算是压紧了耳朵也被这响声震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烟尘就这样发散开来，但很快阿丽塔就用手掌上发出的等离子风将这些烟尘吹散了。
  于是，她在一堆碎石之间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伊德来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心里同样一凉。阿丽塔紧皱着眉头，就这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看见了一个半边身体被压扁的男人，此时已经被深色的泥土污染全身，死前仍然大睁着双眼，此时他的眼球已经凸了出来。尸体已经被泡发，还算完整的部分也已经出现了浮肿。尸体已经被泡发的头部此时大张着嘴巴，大概是被肿胀的舌头给撑开了吧。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伊德一眼就认出了尸体脑门儿上的标记……
  “他是个撒冷人。”伊德淡淡开口。
  “但他却死在了这种地方。”阿丽塔眉头越发紧皱，她就这样走到了尸体前，尸体穿着的应该是科研人员所穿的白袍，在她见到诺瓦的时候诺瓦穿着的也是这件。而伊德也明白，在撒冷，科学素养越高的人，手握的权力也就越大。
  “撒冷的高级科研人员，若不是被我们发现，大概就只能在这个地方腐烂发臭了。”伊德紧皱着眉头：“撒冷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很可能是被驱逐。至今未被发现，说明他遭到驱逐并未超过一周。”
  “伊德，你当时是坐着管道电梯下来的么？”阿丽塔询问道。
  “是的，不过我带上了我的全部家当。而这个人身边……什么都没有。要么是他捅的篓子大到诺瓦都想让他赶快滚蛋，要么就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话虽如此，他既然要回来的话，是为了什么原因？”伊德双眼微眯，而阿丽塔已经开始在尸体上翻找了起来。终于，她从遗体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什么。是一只卡包……
  “或许我们可以确认他的身份了。”阿丽塔说着，便打开了这个满是泥污的卡包，翻着死人的东西她完全都不发怵。最终，她从卡包之中拿出了一张卡片，大概是一张类似于身份牌的东西，她淡淡念出了一个名字。
  “詹姆士·雷蒙德。”
  ←to be continued